库尼儿交待完毕后,宇文化及重重舒了口气之后,对近卫屯率左文龙命令道:
“即刻送库尼儿到后院安全屋,命狱医大夫精心治伤,尔等全力派人守护。”
“诺…”
左文龙当然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
他昂首捶胸后,旋即走到堂外,叫进数个近卫,大家七手八脚的将昏迷中的库尼儿,用担架抬出偏堂。
这时,偏堂里只剩有宇文化及和陈征两人,显得特别的冷清和压抑。
今年二十九岁的宇文化及,跟晋王的年龄一样,月份还小杨广三个月,但城府甚深。
他背着手在偏堂里踱着方步,忽然,他抬眸看向陈征,冷冷地问上一句:
“陈都尉,对库尼儿的供词,你怎么看?”
他对这位在晋王和晋王妃身边待不到二年,但深得主子信任,表面上看上去有十六七岁模样,但实际年仅十二岁的少年郎,很是看不透。
从陈征的言语,处事风格,和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里,看到的是跟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智慧。
当然,宇文化及做梦也不会想到,眼前看上去还有些稚嫩的外表背后,是他三十八年的人生经历和丰富的现代知识。
陈征,从设计剿杀刘居士这件事开始,才进入宇文化及的视野。
正当他琢磨着,如何把这个杰出的少年拉拢过来时,却发生了马场刘武周被揍一事。
他父亲那些假子们对陈征是咬牙切齿。
这事过后没多久,就发生了富春大酒店打架斗殴,误伤致死的事件。
这两桩事,彻底让宇文假子们和陈征的关系对立了起来,连宇文述都有些微辞。
古人云:打狗还得看主人呐。
明明知道是宇文家奴,但还是无所顾忌地出手,这只能说明,他陈征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宇文家族的影子,也就无所谓开罪不开罪一说。
所以,陈征在宇文化及的心里,已然是异己分子,不可信任也不可用,只能找机会把他排斥掉。
只是碍于晋王权威,现在表面上是重用,信任,实际就是貌合神离的合作关系。
望着眉头紧锁的掌柜宇文化及,陈征心里像明镜似的清楚,这位历史人物的城府和狡黠。
在后世许多历史文献中记载,宇文化及是个不学无术,只会溜须拍马,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
但在陈征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估计是历史学家们,把宇文智及的所作所为,混淆到宇文化及身上。
通过近二年的跟触了解,尤其是这几天紧密接触下来,陈征惊讶地发现:
宇文化及是个城府甚深,心思慎密,阴险毒辣的阴谋家和野心家。
他除了武功稀疏平常点之外,其它的能力和经验都有,智商在线。
就看他三下五除二的整顿武候府,组织围剿军堂敌特网络,这两桩事来看,你还说他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那真是瞎了眼。
实际上,宇文化及完全继承了宇文述的衣钵,城府,心机和阴谋诡计,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很容易解释得通,为什么宇文述对宇文化及一直要求严格,从小到大都是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那是因为宇文化及是他的嫡长子,将来宇文家族的掌权者,族长。
宇文述可以任由宇文智及胡作非为,成为纨绔,但决不允许长子宇文化及这样。
这就解释得通,一个传说中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在日后扬州兵变中被推举为首领?就连司马德戡也俯首听命。
所以,现实再一次提醒陈征,一切以眼见为实,历史文献只能做为参考。
从现在开始,在陈征内心中,他已经把宇文述父子,列为自己将来最重要的对手之一。
因为他和宇文父子,怎么也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去的。
对于宇文化及探究式的提问,陈征显得不慌不忙,他双拳一抱施礼道:
“禀将军,卑职跟踪库尼儿等人近一年之久,对他们的活动规律了如指掌,卑职以为库尼儿交待的内容,大都是事实,但一切还得由将军定夺。”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宇文化及也是这么认为的。
凭他多年做情报工作的经验,细作一旦背叛,所交待内容一定是事实,也许有所保留,但不敢撒谎。
可现实比较棘手的问题是:
这个库尼儿交待的内容中,除了太子党和境外,还有秦王杨俊,蜀王杨秀,汉王杨谅等王爷的阴谋。
这个涉及面可大了去啦,关系到皇族颜面,得谨慎处置,稍有不慎,文皇帝会怪罪下来,那可得不偿失了呀。
想到这里,宇文化及转身对陈征沉声道:
“陈征听令…”
“卑职在…”
“传我将令,命你部秘密监视跟库尼儿接触过的人,无论爵位和官职大小,一律先秘密甄别。”
“继续清除细作的其它据点,和安插在大隋军中和朝中的奸细。”
“卑职遵命…”
陈征低头躬身领命,转身将要离开时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当面问个明白,面得到时被动,“禀将军,这重点监视人员中包括…这些王爷吗?”
宇文化及沉默片刻,扬了扬眉沉声道:“先莫要轻举妄动,待本将禀奏晋王爷再来定夺。”
“诺…”
陈征这才安心地领命移步离开。
这时,偏堂中只剩下宇文化及还在沉思中。
事关重大,必须先找父亲商议再定。
“来人…”宇文化及一声低喝。
“将军,有何吩咐…”一名贴身近卫应声入室。
“给本将备车辇…”
“诺…”
……
大兴城皇宫,武德殿。
傍晚,夜幕低垂。
偌大的殿内,四周宫灯早已点亮,几个宫女和内侍太监在那远远垂立。
年过五旬的隋文帝杨坚,身披一件半新旧的九龙棉袍,还在专心致志地批阅大臣们呈递上来的奏章。
文帝一生崇尚节俭,反对一切奢靡生活。
只见他冻得半僵的手里捏着御笔,上身伏在低矮的御几前,在奏折上认真写着些什么。
宽大御几的左上角,摆放着一沓口供材料和几个朱红奏折,文帝杨坚连瞅都没瞅一眼。
晋王杨广,也是身着一件缝有补丁的旧式粗麻布棉袄,在旁边殷勤的伺候着。
他不是殷勤端来热茶,就是拨弄身边的几盆炭火,让阴冷的殿中稍微暖和些。
武德殿中陈设简陋,没有建造有取暖壁炉,恰又宽阔,虽有几个火盆,却不太顶用。
半个时辰之前,杨广进宫先叩见母后独孤氏,将吐谷浑潜伏细作拓跋-库尼儿的口供,和军堂奸细案等情报,先行告之母后。
“这个逆子,他想作甚?”独孤伽罗震怒。
自从太子妃元氏莫名死去,杨勇宠幸侧妃云氏之后,独孤氏就有了废杨勇而立杨广之意,但文帝杨坚就是迟迟下不了决心。
母后独孤氏,现在是杨广在皇宫内最大的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