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死意孤城
晋州潞州二贤庄,位于荡石山东侧六十里外,李靖等人骑马走了两天,其间绕了一段山路甩开了刘弘基率领的追兵,终于在第二天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潞州城外。
马匹已经累到脱力,谢映登对李靖说,“李兄弟,二贤庄在潞州城的西北角,我们今天是到不了了。不如在潞州城里找一个歇息的地方暂且歇脚。此处向西三条街里有一座三清观,观主与我是旧识,我们可以去那里投宿”。
李靖说,“这样最好”。
于是一行人跟着谢映登在潞州城里七弯八拐,直至拐到一个偏僻的陋巷中。
彼时残阳如血,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马蹄蹋在枯枝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李靖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寒凉,于是他回头问同行人里面感知最好的柴绍,“你有没有感觉到此处有一股诡异的气氛”。
柴绍打了一个哆嗦,“说不上来。我只感觉到这个地方好冷”。
谢映登在马上回头,“二位兄弟在后面说什么?三清观到了”。
“噢,来了”,李靖在后面应了一声。陋巷里正对着大街的地方,坐落着一间规模颇大的长生观。道观看上去年久失修,屋檐上瓦砾色泽陈旧,大门红漆斑驳,有多处脱落的迹象。门帘上歪歪斜斜地挂着一个匾额‘三清观’,倒是跟陋巷的建筑群十分相衬。
谢映登在道观前勒住了马,下马叩门,“魏道长在家吗”?
隔了一会儿,一个道童磨磨蹭蹭地开了门说,“不在家,大清早往西面治丧去了”。
谢映登啊呀了一声,“可知道是为了谁家的事”?
道童说,“道长走的时候被催的及,没说”。
李靖说,“真不巧,观主不在家,谢大哥,我们还是找个客栈投宿吧”。
道童摇着脑袋说,“不妨事,贵客可是从荡石山来?我们道长一早便算准了,请进吧”。说罢,拉开了门。
樊虎惊诧道,“世上还真有会算命的”?
谢映登呵呵笑道,“魏道长能掐会算,在这潞州城里名气很大。既然是出门办丧事,晚间就能回来,我们暂且进去稍候一会吧”。
道童把马拴在道观前的石桩上,然后去东厢房收拾了几间干净屋子,请李靖等人住进去,又在正厅摆了一席酒菜,笑嘻嘻地对李靖说,“我们道长已经算来今天傍晚有贵客来访,提前略备了一些薄酒为各位洗尘,请随我来吧”。
樊虎拍手笑道,“这道长会办事。俺老樊已经饿得受不了啦”。
李靖跟着道童走到正首花厅中,只见一个大黄花梨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码了六副碗筷,两盏杏花酒,以及一圈儿茄子、豆角、丝瓜、豆腐之类的菜品。
樊虎只看了那些东西一眼,便撇嘴道,“刚夸这个老道懂事,怎么就拿这些没有滋味的东西来敷衍我”?
道童说,“施主还没有吃就觉得不好吗”?
樊虎说,“我要吃肉”。
道童急忙念了一句经,“道门净地,施主休要再提此话”。
谢映登咳了一声,“这些东西已经很好了,多谢款待”。说罢,拿起杯子开始斟酒。
李靖也夹了一块酿豆腐,出乎意料,口味居然不错。
吃到一半的时候,道观门外听见马匹嘶鸣。紧接着是脚步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大门开启又合上。道童说,“魏道长回来了”。
李靖放下碗筷,起身离席跟着谢映登一起去参拜那位魏道长。
魏道长约莫三十四五上下,身穿紫袍大袖,戴一顶湛蓝色方巾,胸前围着一朵丧葬用的白色大纸花,小眼稀胡,走起路来翩翩生风。
谢映登笑道,“魏道长请了”,转头向李靖介绍道,“这是观中的道长,魏征魏元昌”。
魏征呵呵笑道,“各位英雄好”。把胸前的大纸花摘下,交给身侧的道童。然后伸手指向花厅,“我们里边说话”。
王伯当在客厅里跟魏征问好,魏征笑呵呵还礼,“状元公别来无恙?听说你在荡石山单骑力退魏文通,许久不见,王状元武艺精进了不少”。
王伯当笑了一声,“惭愧,差点叫人家打了个半死”。
谢映登讶然道,“我们在荡石山的事,道长已经知道了”?
魏征点头,“四天前我感知到荡石山附近的气场再次被人颠倒,于是连夜派朱能兄弟去查看。朱能到荡石山的时候,发现山寨内一片狼藉,营帐已经被一把火烧光,你也不见踪影。后来朱能在潼关以西捉到了一个溃败的残兵,残兵将你们那天在荡石山脚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才知道山上发生了一场恶战”。
“朱能在潼关折道寻你们不着,便回来知会我。我猜你们多半是走了另一条林间小路,最终的目的地是往二贤庄去,便留了道童在这边等你们”。
谢映登说,“不错,隋军这次突然袭击荡石山,让我们措手不及。我正要将此事知会给单大员外,让他知会各个据点早做准备”。
魏征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恐怕不成”。
谢映登惊道,“为何不成”?
魏征沉下脸,“因为单雄忠五天前死了”。
魏征这话说出来,王伯当也是大吃一惊,“怎么会突然死了”?
“说是经过楂树岗做生意的时候遇见太原候李渊,被当作山贼射死了”。
李靖心里暗暗纳罕,当天他全程都跟李家父子在一起,李渊从头到尾只出了一箭,射的还是麻叔谋,没有可能把单雄忠射死。不过当天在临潼山围攻李家的人马里,确实有一伙人是山贼打扮。
“会不会是搞错人了”?
魏征摇头,“应该不会搞错。报丧回庄的是单雄忠多年的得力副手,那副手言之凿凿说是李渊射死了单雄忠,单雄忠的脖颈上还插着刻有太原候字样的箭”。
会有这样的事?李靖跟柴绍交换了一个眼神,柴绍的眼里也满是不解。
谢映登愤恨道,“竟出了这种事,那现在单大员外的继承人是谁”?
魏征说,“徐茂公上月去了京城后迟迟未归,毫无音信宛如人间蒸发。所以继任的人选就只剩下单雄忠的亲弟弟——单家老二了”。
“老二”?谢映登瞪大了眼睛,仿佛完全不能够接受这个结果。
魏征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都没有办法,单雄信本人也不是很情愿。但徐茂公失踪了,这个继承人就只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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