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李卫公为何那样慎勇

第4章 他们来了

  才过中秋,天气竟就已经这样冷了。李靖微微打了一个寒颤。除了手上那封似是而非的地图之外,这些天,他确实也没有收到红拂那边的消息。

  徐茂公率先打破了沉默,“要不然我们今晚还是按照原计划,直接在宴会中向杨素发难就好了”。

  李靖下意识地反驳,“既然红拂已经给了我们地图……”

  徐茂公打断了李靖的话,口吻一如既往地镇定,“药师,我的意思并非是红拂不可信任,而是今晚的事实在特殊,杨素是红拂的亲叔叔”。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红拂当初之所以同意了这个计划,不也是因为她不希望杨素拿着那个危险的东西吗”?

  徐茂公不说话了,斜着眼睛不置可否地看着李靖。

  李靖说,“修罗呢?修罗哪去了?这个时候怎么不见他人影”?

  苏烈叹了口气,“红拂举棋不定,皇城街那边不能没有人接应,所以今晚修罗接替红拂本来负责的部分,越王府这里就交给我们几个人……所以我们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办”?

  苏烈嘴上是在问李靖,眼睛却盯着尚未发表意见的李世民和虬髯客看。

  虬髯客说,“我来的时候,听说四关总兵都已经先后到达了越王府,且不论孙家兄弟,尚师徒、魏文通和新文礼他们任何一个都是能以一敌百的好手,今晚修罗不参加突袭,我们当场行动的胜算不大。避开闲杂人等,从暗道去杨素寝阁是消耗最小的打法。从情感上,我也相信红拂不会放假消息出来”。

  苏烈听完这些话之后的表情有些微微怅然,不过虬髯客的答案显然也早已在他预料之中。于是苏烈看向李世民,“那么现在是二比二了,黄泉,决定权在你手里了”。

  李世民笑了一下,并没有过多犹豫,“我也相信红拂,这件事情我们本也不应该让她左右为难。虽然她的行为确实有些奇怪,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再好好问问她”。

  “好吧”,苏烈无奈地跟徐茂公交换了一个眼神,“既然这样,今晚宴会结束后,我会在王府东西两边引发骚乱,你们趁机从密道进入杨素寝阁”。

  系统提示:恭喜游客触发红拂女好感度剧情前置条件,同时解锁【月圆杀机】单元剧情中唯一一条支线任务。

  怀里的手机‘叮咚’响了一下,李靖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发布了第二条剧情。

  【支线任务:黄雀在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渔翁已经布下精美的陷阱,只等待不请自来的客人不知不觉将自身献祭。

  任务提示:请确保「黄泉」在今晚任务中成功存活。

  “药师,你又盯着那块没字的石板发什么呆”?话题中断,李世民饶有兴趣地盯着李靖看。

  李靖手机上的内容,只有李靖自己能够看见,这件事情从他穿越的第三天起就发现了。至于李世民把手机当成了石板,李靖也没有脑力去跟古人解释这么深奥的问题。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

  关键的问题是,李世民居然会在今晚可能出现生命危险?李靖感到真实地诧异,因为按照正常的历史剧情,他应该是活的最久的那个人。

  “哎,药师,我问你话呢,你盯着我的脸做什么”?李世民略微感觉到不自然,把脸错到了一边。

  李靖艰难地说,“黄泉,要不然今晚的计划你不要参加了吧”。

  “为什么”?

  “啊……这个”,李靖一时语塞,索性实话实说,“我的石板预测你今晚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苏烈的脸上迅速闪过诡异的表情。黄泉也是一脸诧异,“这话又从何说起”?

  李靖也想不出原因,这时,方才争辩后一直没说话的徐茂公接过了话茬,“我同意药师的想法,唐国公和杨素的关系已经十分剑拔弩张,如果你今天晚上被识破身份,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李世民苦恼地支着额头,“这么说,我好像确实应该回避一下,但这样大家的人手就更不够了”。

  苏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恍然地说,“今天晌午,我似乎在宾客的车队里看见了唐国公和大公子的身影”。

  “我爹来了”?李世民怔住,“他来干什么?”。

  苏烈反问,“你还问我,你们家的事,你自己竟不知道吗”?

  李世民忽地一下从藤椅上站起来,险些把面前的桌子撞翻,“我从太原一回来就直奔你们这了,还未来得及跟家里联系,我爹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苏烈伸手往花厅外侧一指,“宴会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开始,有官阶的宾客们应该都在花园西侧的那几间上房里”。

  李世民大踏步往门口走,苏烈在他身后叫住,“等等,你知道怎么走吗?我带你去”。一语未了,李世民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苏烈从袖口抽出三支牙牌递给李靖,吩咐道,“把这个收好,宴会厅就在前边,直走,你们先进去,把牌子交给门口的人就完了。进去之后少安毋躁,等我回来”。说罢,急急拂袖离开了。

  李靖把牙牌分给虬髯客和徐茂公。走过穿堂,前面又是一通回廊,直走十几步,就可以看见宴厅的大门。

  回廊东侧层层叠叠地种着虞美人、红杏、碧桃、白牡丹之类的花卉,西侧栽着一片石竹。一阵风起,两侧的植被呼啦啦地向后倒,李靖在植物间隙中仿佛看到两个红影迅速向回廊外侧移动。

  “我没有看错吧”?李靖擦了擦眼睛,“刚才过去那个人的背影怎么那么像杨素”?

  “我也看见了”,虬髯客说,“还是两个杨素”。

  徐茂公停住脚步,站在回廊里若有所思,“坊间传说杨素极善御风,尤其是一手「风遁」之术,可以瞬间移动到一里之外的位置。刚才看他的速度,方知传言非虚,只是他急急忙忙地往外面跑,是为了什么呢”?

  徐茂公原地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还是跟着李靖和虬髯客往宴厅走。宴厅门口的礼官看到他们的牙牌很爽快地放行,带领他们去宴厅的东侧区域入座。

  宴厅里已经乌压压地坐了一圈儿的人,卿客们在激动地交头接耳。东西两排长桌上首座位上已经坐了人,西边上首的大汉三十上下,重盔黑甲,神色严肃。坐在东边上首的男子则相对戾气少一些,他身披一件黄甲,没有戴发冠,正在跟旁边人随意闲聊。

  “噢,这不是李贤弟吗,你怎么来了”。李靖刚入坐,斜后方走来一个人打招呼,正是宇文成都三叔宇文士及,但实际年龄比宇文成都还小半个月。

  “啊,三世伯,真是巧遇”。李靖‘惊喜’地跟宇文士及寒暄,心下却并不真的这么觉得。宇文成都的这个三叔极爱交际,最爱往高台盘上露脸,此等盛会断然没有不来的道理。

  苏烈不在,席上宾客们的消息还要多借助这个人打探。于是李靖问道,“东西上首那两个人是谁?看着不像是京官,又面生”。

  宇文士及笑道,“你竟然连那两个人都不知道”。他“唰”地一下摇开折扇,挡住半边脸,凑到李靖耳边悄悄地说,“西边那个是潼关总兵魏文通,东边那个虎牢关总兵尚师徒,武将。按理说也不是什么大官,在座次上居然坐在车骑将军和中书令前边,也是奇怪”。

  李靖饶有兴趣地看了尚师徒一眼,这种宴会,他们居然可以穿着甲胄进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靖的眼神,尚师徒放下手中的酒杯,朝李靖的方向看了一眼,对视了两秒之后收回视线,跟身边人恢复攀谈了起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外面乱糟糟地响起一阵袍服摩擦的声音,三十来个人簇拥着一个人雄赳赳地走进宴厅来。宇文士及赶紧唰啦一下站起来,旁边的宾客们也像触了电,齐刷刷地起立。李靖也站起来一看,原来是杨素到了。

  杨素今天穿了一袭暗红色提花大氅,无精打采的,被人簇拥着走向席面的主座,似乎有些疲惫。

  杨素歪着身子在太师椅上坐着,闭着眼睛不说话。客人们就站着席位上秉着呼吸等他发号施令。过了一会儿,杨素如梦初醒一般地笑道,“诸位请坐吧,王二,你也是,不提醒老夫一声,就让诸位贵客这么干站着”。

  王二虚情假意地道歉,一拍手,等在厅外的佳肴像流水一样地端了上来。一队舞姬踩着碎步随后进场,在宴厅中间的地毯上站好队形,两边奏乐响起,舞姬们随音乐声舞动,宴会在一片其乐融融中开始。

  杨素颇有兴致地看着表演,偶尔发表一两句点评,与坐得近的几位公卿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但每隔一会儿必会往门后面瞥,偶尔会露出紧张的表情,连李靖看了也觉得奇怪。

  “上面坐着的这个杨素不是真的”,徐茂公断言,他转头环顾四周,“宴会已经开始了,唐国公一家子怎么还不来,鬼杵也没个动静”。

  宇文士及几杯酒下肚已然喝得醉醺醺,不经意间听到了徐茂公的后一句话,笑道,“李渊过来吃闭门羹吗?这席面上哪还有空余的位置”。

  李靖看向席面,两排长桌上确实已经坐满了人。徐茂公也皱起了眉,如果李家父子不是来赴宴的,那么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我要出去找黄泉他们”,徐茂公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虬髯客也放下筷子起身,“也许我们刚才看到的才是真的杨素,我们要找鬼杵问个清楚”。

  “既然这样,我也跟你们一起走”。李靖刚准备起身,不妨被旁边的宇文士及一把抓住。宇文士及的嘴里呼着酒气,迷瞪着眼睛问道,“贤弟要去哪里?今天不喝完三大盅不准走”。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虬髯客说,“药师,你在这里等待也好,也许黄泉他们会先来这里。有什么事情我们放烟花为号”。

  “好”,李靖坐下,目送虬髯客和徐茂公离开宴厅。今晚入座的宾客太多,两个人的离开一时间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啊,越国公”,坐下尚师徒右边的肥壮男子用眼睛瞟着宴厅的后面,“听说您的漂亮侄女最近在府上小住,这几天都没能见上一面,不如请她出来让大家伙见一面吧”!

  “呵呵,恐怕让新将军失望了”,杨素遗憾地说,“小女昨夜忽感恶疾,现如今在房间中养病”。

  “啊,真是太遗憾了”,新文礼涎着脸说,“不知道小姐得了什么病,我们虹霓关有一个极神通的道长,能够治各种奇灾异疾,不如……”

  杨素突然露出极为厌恶的表情,新文礼浑然不觉,仍絮絮地说着。李靖心里隐隐担忧,红拂病了,不知道杨素说的是真是假,兴许是顺口胡编了借口来搪塞那个脑满肠肥的色鬼。

  李靖这样想着,不觉间仿佛有三道银光在眼皮底下穿过,李靖抬头去看,那果然是三道冷箭,箭身长约一尺,射箭人必然有过人的腕力,才能用这种速度射进来。

  李靖刚想出声喊,已经来不及,三只冷箭直直插向‘杨素’的前胸,杨素闷哼一声,仰倒着跌坐到了地上。

  箭矢上淬着毒,尚师徒急忙上前查看,‘杨素’中箭不过几秒,他本人已经在大口地往外呕着黑血,不多时便气毙了。

  席上的无知宾客们在短暂的呆滞后乱作一团,殿外一个长随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汇报,“不好了,王府的东面和南面起火了”。

  李靖起身看向窗外,王府东面和南面火光大作,火势把半边天空烧红,这好像并不是他们计划之内的事情。

  从厅外射来的箭矢还在继续,宾客们喊叫着向厅外逃窜,有几个倒霉的客人不幸中箭,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后面的人踩过他们的身体向外跑去。

  后射进来的箭头带着火,火箭射进宴厅的外门框,射进糊窗格子的蝉翼纱,射到大厅的红花木几子上。火势迅速蔓延开,将一间大厅烧得如同赤焰火海一般。身边的宇文士及早已经没了踪影,浓烟混着烈火把出口封死,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人不知死活地往大门处跑。李靖听到尚师徒在混乱中大声呵斥的声音,跟方才席间谈笑自如的样子判若两人。

  箭雨密密麻麻地射进来,哭嚎的声音渐渐从耳边消褪,滚滚浓烟中,李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猛然攥住,他由着那双手将他牵引到宴厅的左后侧,雕花的木门虚掩着,李靖两三步迈到门外,呼吸到了萧瑟中带着腥甜的凉风。

  “红拂,我以为你生病了”,李靖扶着一颗树干,剧烈地咳嗽。方才混乱发生得太过突然,他有一瞬间差点就要窒息。

  红拂女徐徐地拍着李靖的后背,“我的事等会儿再说,现在先离开这里”。

  李靖任由红拂女拉着他的手,在夜晚的越王府中漫无目的地奔跑,远处传来烟花急速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他们停下脚步,抬头看天,漆黑的夜空中同时出现了此起彼伏的绚丽花火。

  “看来所有人都提前行动了”,红拂女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温柔地看着李靖,“好在我们在一起”。

  “哎,红拂……”,李靖不是读不懂这话里话外间隐秘的情愫,但这个时候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嘴唇忽然被温热的中指覆盖,李靖未来的及说出的口的话就不必说出来。红拂女眼中的柔情尽去,取而代之的是锋利的警觉——这是她发觉危险时的应激反应。

  李靖也不觉竖起耳朵,周遭的木叶后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响动过后变成了沉入大地一般的死寂。

  李靖身后出现了六个人,各持剑戟,缓步向他逼近。

  正对着李靖的那个老者穿着一身暗红色提花大氅,弓着背,脸上带着一种嘲弄过后的了然。如果李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刚刚在席面上死过一次。

  杨素的表情是在笑着,但他的语调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不带着任何的怜悯,“呵呵,出尘,我的乖女儿,你果然又在骗人。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打算去哪里了吗”?

  (1)昔长乐侯隐匿于七君之间,诸人未见有异。唯红拂女与之不睦,多见龃龉。——《京都异闻录》

  (2)杨素极善御风,徜徉数十里,如风化影。——《柳唐史·隋臣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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