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不永所事小有言 或锡鞶带三褫之(四)
田肯退下后,高祖帝即下一道谕旨,降韩兴为淮阴侯,留居京城,不得再回楚地。其食邑由朝廷任命官员管理。韩兴手中无了兵权,每日除了游山玩水,就是居于府邸,托疾不朝。刘季用贤鸺之谋,不但消弭了韩兴举兵反叛的威胁,还成为朝廷制衡诸侯与群臣的样版。之后高祖帝又封长子刘肥为齐王,如此朝廷控制关中,刘肥控制齐国,似给大汉天下,加上了双道保险,让不轨之人轻易不敢起反叛之心。不想吕后不解高祖帝本意,趁刘季出征平叛赵乱之机,以谋反之名取了韩兴性命。
没了韩兴,淮南王剠布狂喜,直言“当今天下,除了天子与韩兴,吾惧何人?今陛下年事已高,韩兴新亡,吾还有何惧?”立即举兵反叛。高祖帝无奈,不得不以年迈之身率军出征。不想汉十二年,高祖帝平定剠布时,龙体却为流箭所伤。回到长安后,又闻燕王卢宛叛乱,高祖帝不由龙颜大怒,立即命樊侩以相国身份,率军前去讨伐。不想樊侩前脚刚走,就有人进谗言道:“舞阳侯樊侩,已与皇后串通一气,俟万岁归天,就会对戚夫人和皇子刘如意下手。陛下不能不早做提防。”这戚夫人是高祖帝最心爱的女人,曾一度有废太子刘盈,以立刘如意为太子之想。加之刘季近来正对吕后干政十分不满,遂将贤鸺、周渤召至榻前。亲书一道密诏,命他二人速至樊侩军营,将其就地正法后速回都复旨。
贤鸺听了,与周渤面面相觑,不敢言语。高祖帝复顾谓贤鸺道:“汝可将樊侩之头持回见我,不可迟滞。莫待朕两眼一闭时,不能亲见此人首纪,实为恨事。”再谕周渤道:“汝可代领樊侩之众,去平燕地。”高祖帝不待说罢,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二人见高祖帝病势沉重,不敢多讲,只得唯唯而出。
诛杀樊侩?贤鸺知这是比那杀韩兴更加重大的争讼之事,若不以计谋处之,恐自己在这“讼”卦一阵,其行便不能走远。韩兴虽说能力远超樊侩,但为人孤傲,不擅结党,以致朝中无人庇护。而这樊侩不但是高祖帝的故人,还是吕后之妹吕须的丈夫。吕须与其姊吕稚,早已合力把持了朝政。杀樊侩无疑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但不杀樊侩,刘季临死前见不到樊侩首纪,又是违抗君命,同样会性命不保。
于是临行之前,贤鸺与莘骐相商,还得请出诸爻智者前来相助。就闻两声鹤鸣后,初六爻与九四爻一同现身于二人身旁。莘骐忙将贤鸺所陷之困境告诉了二位智者。就听初六爻说道:“贤鸺君此事不难处置,只须遵照‘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之谋而行,此难便可解也。”贤鸺道:“‘不永所事’?何意也?”初六爻道:“这‘永’是久远之意,意为坚持不懈。‘不永所事’就是说,南宫君不要再坚持去做这种劳而无益的争讼之事了。”贤鸺道:“姐姐莫不是说,刘季要吾去杀樊侩,如此将会引起巨大争讼,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听从王命,而应考虑将其放弃。即所谓‘不永所事’是也?”
初六爻道:“南宫君难道不是这么想得吗?”贤鸺道:“的确是有此想,但那高祖帝要见樊侩项上人头,吾当如何应之?”初六爻道:“贤鸺君现在应是这世上最大的阴谋家了,具体当如何去做,不会还要吾来传授于汝吧?”贤鸺道:“姐姐说的也是。只是不知这样行事,将会面临什么情况?”莘骐道:“姐姐已经说了,不过‘小有言’也。这‘小’通稍,‘言’借为愆,之前已经解过。‘小有言’就是说,汝想得到的结果,其所到来的时间,不过是稍有延迟而已。”初六爻道:“此处亦可解作稍做拖延。”贤鸺道:“也就是说,现在吾只要对杀樊侩之事稍做拖延,其最终就能收获一个吉祥吉利的结果,即‘终吉’是也。”初六爻道:“贤鸺君终于明白什么是‘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诸字的正解了。”
贤鸺道:“吾会谨记初六姐姐这个告诫的。九四爻哥哥会给吾一些什么建议呢?”九四爻道:“我要对汝说得是:‘不克讼,复即命;渝安,贞吉’。”贤鸺道:“这‘不克讼’好理解,‘克’者胜也。‘不克讼’就是遇到了没有胜算之讼事。吾现在去杀樊侩,若果真实施,在那吕稚、吕须面前,哪里会听吾辩解之言?岂不就是一件没有胜算之讼事?但‘复即命,渝安’就不知是何意了?”九四爻道:“‘复即命’的‘复’是回归;‘即’是立刻;‘命’是正理。‘复即命’就是说,汝这时最应该做的,就是依汝之理性判断,立即回归正理,去做汝认为应该去做的事情。”
莘骐道:“这‘渝安’的‘渝’是改变;‘安’是安然、平静。‘渝安’是说,当贤鸺能够做出这种改变后,就可以让自己处于安然、平静的状态了。”贤鸺道:“最后这‘贞吉’,应该还是老说法。是说若能按上述要求去做,吾之行为便可判定是吉祥吉利的。”九四爻道:“贤鸺君理解很是到位,吾二人可以放心归山去了。”贤鸺道:“多谢初六姐姐和九四哥哥前来相助,吾定会认真去做的。”初六爻和九四爻齐齐说道:“这是我等本分之事,何言相谢?”
次日不待天明,贤鸺便与周渤起身,路上一边走一边观察周渤神色。见其也是一脸焦苦之相,便开口说道:“看将军忧心忡忡,有何为难之事,可否说予吾来听听?”周渤道:“樊侩乃高祖帝故交,战功卓著。且是至戚,平楚之功,他也最大。不知何人进了谗言,主上一时震怒,故欲斩之。不想如此棘手之事,却落于吾二人头上,实是愁煞人也。”
贤鸺道:“将军所言亦是吾之所忧,主上不过一时想不开,难保将来不生后悔。何况还有吕稚、吕须姐妹,如也转咎你我,吾二人便陷必死之境。”
周渤头脑简单,一听便没了主张,说道:“君有智士之称,就是留候紫房,也服膺君才。吾观圣上病势沉重,已是挨延时日。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私下把这樊侩放了,岂不是给那吕后,一个天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