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解利西南来复吉,田获三狐得黄矢(三)
美淠道:“对不起了。”贤鸺道:“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美淠道:“不知道。”贤鸺道:“那你现在知道什么?”美淠道:“我只知道,三日后,我等将被开刀问斩!”邈灵道:“什么?这么快我们就要被砍头了?”莘骐道:“你没问问卦爷爷,现在该如何定位此卦的战略决策才好?”美淠道:“卦爷爷?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天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为吾现身?”
话音刚落,就见隔着栅栏,隔壁牢房里,一老年囚徒笑嘻嘻地翻身坐起。贤鸺说道:“这不就是卦爷爷吗?卦爷爷快救救美淠。”卦爷爷穿过栅栏墙,走到四人身边,说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美淠君为官一生,总是顺风顺水。如今功高震主,官场又树敌太多。奈何年事已高,在这解退官场之际,自然难免一场生死危机。”
美淠道:“似乎事情果真如此。只是不知这‘解’卦卦主,与那‘屯’卦卦主相比,入阵之时,相差为何如此之大?”卦爷爷道:“‘屯’乃初入官场者;‘解’乃老于官场者。美淠君于此阵身为本朝开国元老,官场混迹数十年,又嫉恶太甚,难免积怨众人。故在汝解退官场之时,有人嫁祸并要陷害于你,这是躲也躲不过去的事情。”
邈灵道:“怎么着也得和这些人斗上一把啊。”卦爷爷道:“好斗者往往会伤及自身。”贤鸺道:“这么说还得礼让他们一把?”卦爷爷道:“主动退让又会遭人无端轻视。”美淠道:“那我当以何法应付?”卦爷爷道:“‘解’!”
美淠疑惑道:“‘解’?”卦爷爷道:“是的。‘解’者懈也。汝这一生,何曾有过一日偷闲。所以现在能解退官场了,就应把这种状况,视为是可以彻底放松并休息身心的大好时机吧。”美淠道:“也好也好,杀头之前休息,杀头之后安息。吾何惧哉?”卦爷爷道:“不必如此灰心,汝之转机已经来了。”
说话间牢狱大门忽然大开,一阵嘈杂的声音涌进门来。原来是尚明帝、内阁学士、大理寺卿等人,带着随从以及太衍公门下的幕僚们进来了。美淠道:“不知又有何事?”卦爷爷道:“风云突变,考验汝依‘道’进行决断能力的时候到了。”话音刚落,就见内阁学士急步上前,说道:“太衍公!太衍公大人!真正是让您老受委屈了。”
美淠悄悄问卦爷爷道:“内阁学士何以如此谦恭?”不等卦爷爷回答,就听那内阁学士说道:“太衍公有所不知,现已查明,神武将军才是叛臣,一切都是他加害于您的。当年是您不让他率兵进京,这才救了圣上,眼下他又在边关招引蕃王,试图借太衍公不在朝中,进犯京城。圣上现已下诏,命您官复原职,带兵出战。这不,圣上亲自来看望您了。”
尚明帝颌首道:“军师受苦了,就请太衍公与朕前去朝天殿,共议退敌之计。”邈灵忙向卦爷爷问道:“卦爷爷,美淠现当如何决断?”卦爷爷道:“险难解释,物情舒缓。他现在正是把握解退时机的关键节点。正可借此去争取实现放松身心、休养生息的追求目标。”莘骐道:“卦爷爷说得对,大凡开国之臣,往往骄横恣肆,最难免被戮下场。能够韬光养晦,安享晚年者鲜矣。”
卦爷爷说道:“邈灵可暗去告诉美淠,不可再轻易被这尚明帝左右。要紧紧抓住这一转机,为自己能够真正解退官场预作布局。”邈灵溜至美淠身边,将卦爷爷的意思向她作了示意。这时又听尚明帝说道:“当下北有前朝余孽作乱,南有蛊教残毒,寡人寝食难安,朝廷不可一日无公。”美淠道:“万岁,臣犬马微躯,又有暗病,时时发作。望陛下体谅下臣难处,准臣告老还乡。”
内阁学士道:“朝廷现有大难,太衍公怎可袖手旁观?”美淠道:“岂敢不为朝廷分忧,吾现在就披挂整齐,驰马边关。只是待臣平叛归来,还望陛下能够允臣退隐乡下,实是身体已经不遂心愿,难堪重任了。”尚明帝道:“如今国家初定,百废待兴,朕每有大事,还要靠太衍公从长计议呢。怎可轻言退隐归乡,让孤失却国之栋梁?”美淠道:“万岁,今臣辞请,实是发自肺腑。倘获恩许,微臣疆场厮杀,方可无后顾之忧也。”
尚明帝道:“汝跟随朕已有二十八载。遥想当年,朕每有难,都是太衍公为朕遮挡。现江山易主,爱卿理应留在朕的身边,为朕排忧解难才好。再者说,京城有御医若干,均可为先生调治病体,先生莫要辞去。”美淠道:“万岁,微臣已是风烛残年,此番临阵后,恐再也无力为陛下解忧了。臣去意已决,望陛下恩准。”尚明帝道:“看来太衍公去意已定,只是不知欲归往何处?”美淠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呀,吾应当归往何处才是呢?陛下可否容吾想想?”邈灵闻言,急忙催促卦爷爷,说道:“卦爷爷快替美淠想想。”
卦爷爷道:“告诉她,‘利西南;无攸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邈灵道:“您是说要美淠姐选择去往西南方向?”卦爷爷道:“这是一种比喻。现今西南方向,受封的都是太衍公家乡的故人。当年跟随他一同起事的马邑、罗拓、山霄、停州等部官员,都封在了西南之地。”邈灵道:“我明白了,‘西南’是用来指代友邦的。”
卦爷爷说道:“是的。解退之时,朋友才是能够共患难之人,他们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邈灵道:“‘无攸往,其来复,吉’所说何意?”卦爷爷道:“解退官场在即,趁着还在其位,抽出点时间去拜会拜会老朋友,即便没有什么目的,结果也会是吉利的。”莘骐道:“这正是常言所说的,无事也登三宝殿,人情积累,平时储备,有难时才会有人出手相助,这就是‘无攸往,其来复,吉’的深刻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