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只老鼠人模人样地朝木门叩拜着。

　　陆夜看了会儿，发现它的动作居然是按照某种礼制进行的，那神态堪称虔诚。

　　在老鼠叩拜期间，躲在西厢房前的男子已经开始打起盹来。

　　陆夜看了他一眼，便和琥珀一起往正门的方向飘去。

　　“嗯？”

　　刚一见到那老鼠，琥珀便看出了它的意图，小声地解释道：

　　“这老鼠是来借房子的。”

　　“借房子？”

　　陆夜听着这个从未想过的答案，有些困惑。

　　“是的。”

　　琥珀一边说着，磷火的身躯一边摇摇晃晃地移动着，看上去有几分闲庭信步的意味：

　　“相传在人间，正月初七的时候，老鼠是要嫁女儿的。

　　老鼠送女的时候，便需要一个房子作为据点。

　　在人类的说法里，就是需要一个娘家。

　　这老鼠估计就是看中了这宅子，所以特地来向这个房子的主人借一下场地。”

　　“等等。”

　　陆夜忽然从这个说法中品出一些奇怪的东西来，只听他好奇道：

　　“这房子不是早就荒废了吗？

　　那他在向哪个主人家借地方？”

　　琥珀被这个问题问住，身上磷火的光芒猛地一滞。

　　也就在这时，地上的老鼠发现了他们，顿时激动的“吱吱”叫了起来，看上去像是和他们在打招呼。

　　“我？”

　　陆夜狐疑地伸出一根火蛇，指了指自己的身体。

　　只见那老鼠疯狂地点着头，接着便朝他叩拜起来。

　　陆夜虽然不清楚状况，但大概也能从它的动作中看出，这老鼠是把自己当成了宅子的主人。

　　他不知道的是，他是目前清江县中唯一一个地灵境的妖类。

　　整个县城中的小精怪都以他为首，就算他不在此处，这老鼠多半也是要来找他叩拜的。

　　因为它们已经默认了，陆夜是这方天地的老大。

　　此时，陆夜垂眸撇了眼老鼠，发现它身上并没有什么数值。

　　看来只是个刚有些开智的小精怪，甚至连话都不会说。

　　他正困惑地看着下手老鼠的举动，却听身旁的琥珀开口道：

　　“它很认真地跟你道谢呢。

　　你要答应它吗？

　　如果答应他的话，那些老鼠慢慢就会出现在这里，开始准备嫁女儿了。”

　　“原来它是这个意思……”

　　有了琥珀的解释，陆夜终于知道了那老鼠“吱吱”叫的含义，随后惊奇地看了眼琥珀：

　　“你居然能听懂他们说话？”

　　“诶？是哦。”

　　琥珀像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被陆夜提起，它也同样惊讶：

　　“我好像一直都能听懂。”

　　“嗯。”

　　陆夜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现在已经逐渐习惯。

　　琥珀虽然本体非常脆弱，可在某些方面的知识储备堪称强大。

　　“那你跟它说，让它来吧。”

　　他看了眼地上的老鼠对琥珀道。

　　他说不出自己目前是什么心态，或许是好奇老鼠嫁女的情景？或许是想看看能不能从老鼠身上吸取到情绪值？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能感觉到这老鼠身上的力量是极其微弱的。

　　此次行为并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得到他首肯的那只老鼠，已经兴冲冲地沿着屋檐往远方走去。

　　陆夜想了想，踏入地灵境之后自己一直在赶路以及找东西，都没来得及感受修炼后带来的变化。

　　他晃了晃脑袋，径直飘向后院的主屋，准备开始观想一下神行诀。

　　他这边已经在清江县落定，但由他突破所引起的变动还没有结束。

　　当阳派所有留在南国的长老们，现在早已齐聚一堂。

　　与他们共同待在一起的，还有秦通盛和另一位金鳞堂的修士。

　　此刻，他们正在激烈地交流着什么。

　　只听一人说：

　　“神通骨的异动定是由赤山君所引起的。

　　我们应该联合各派即刻绞杀赤山君。”

　　“你说的倒好听！

　　赤山君如今已入踏虚境，哪是那么容易杀的。”

　　一个老者呛声道：

　　“当年他还是个小妖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话。”

　　就在众人激烈争吵之际，“咔哒”一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众人的交流声猛地一滞，齐刷刷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直坐在靠门处看书的御善尊者。

　　刚刚那声响，正是他将书本放下时发出的。

　　御善尊者没有和他们交流什么，放下书后便果断起身离开。

　　只留下一个淡漠的背影。

　　当阳派大长老看着他的后背张了张嘴，最终却是对周围人道：

　　“小声些。”

　　这会儿，御善尊者已经走到大殿外，看着听命等候的徐令。

　　“师尊，您出来了。”

　　徐令本在背诵剑诀，见他出现，几个大跨步上前。

　　“嗯。”

　　御善尊者没有和他多寒暄，右手食指微微一动。

　　一块竹月色的玉质令牌凭空出现，悬在二人之间。

　　在徐令诧异的目光中解释道：

　　“这是我书房的门令，这段时间你和你那个几个师弟师妹可以来我书房看书。

　　若那个御灵真人有需要，也可将我的藏书赠予他。”

　　“师尊，您这是？”

　　徐令惊疑不定地看向他，眼中满是询问。

　　“我准备闭关一段时间，先进入踏虚境再说。”

　　御善尊者的语气很随意，像是在和他聊今晚准备吃什么。

　　但所有修行者都知道这句话的含金量。

　　在入甄境之上，境界的突破可不单单是修炼那么简单。

　　天赋、机缘、因果缺一不可。

　　有时，境界的突破甚至可以说是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若是换了别人用他的语气来说这话，恐怕早已遭到了嘲笑。

　　但徐令知道，对于御善尊者而言，这只是一次需要多集中些注意力的修行罢了。

　　因为他是真正的天才，而真正的天才可以无视所有规则。

　　可饶是如此，徐令还是觉得有些突然：

　　“您为何要要在这个时候突破？”

　　“晚了，也许这世间就没有属于我的舞台了。”

　　御善尊者说话的语调很平静。

　　不过徐令已经被惊的说不出话来，甚至有些失态地“啊？”了一声。

　　在他的印象里，师尊的天资，足以是这世间修士的引导者了。

　　从来只有世人追逐御善尊者的份，却不可能有御善尊者追赶时代的道理。

　　可如今，他却因神通骨的一次异动，而感觉自己要被时代淘汰。

　　要不是这话是御善尊者亲口说的，徐令恐怕会指着说话人的鼻子质问为什么要在此危言耸听。

　　御善尊者像是一早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所说的‘世道’并不是一个东西。”

　　说到这里，他的话头忽然止住，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早些年间，我与蚩晴明王曾讨论过神通骨究竟意味着什么。

　　结合这世间仅有的史料，我们最终猜测。

　　神通一词，或许代表着一种命格。”

　　“命格？”

　　“嗯。”

　　说话间，御善尊者已然抬眸，目光落在那片星星点点的夜空之中，沉声道：

　　“降世神通，天命所归；

　　仅以此词，判定造化。”

　　“这是……齐农群书中的句子？”

　　这世间关于神通骨的记载并不多，倒是民间一些神话故事偶有提及。

　　因此齐农群书虽不是修炼功法，但徐令也抽空看过。

　　“嗯。”

　　御善尊者没有再继续和他讨论这个事情，只是继续吩咐道：

　　“好了，你不是担心那位御灵真人的情况吗？

　　去看看吧。

　　没准当时山中的异动他也观察到了。”

　　他还有剩下半句话没说，那便是没准这异动就是那位御灵真人引发的。

　　但他从未亲眼见过那人，还不想妄下断论。

　　“好。”

　　就在他们交流的时候，陆夜已经完成了一次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