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婧薰毫无睡意,冬日里的深夜较为寒冷,回廊内弱弱的烛火在摇曳着,婧薰穿上厚实的衣服,走到庭院外。
借着微弱的烛火,婧薰依稀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婧薰慢悠悠的走过去,看到婧泷有些伤怀的望着残缺的月亮,婧薰开口说道:“哥,你还没休息呢?”
“睡不着。”婧泷淡淡的回答,没有收回目光。
婧薰以为婧泷实在担心边境战事,于是说:“前线的战争还未真正打响,哥哥不必过于担心。”
闻言,婧泷却是苦笑一声,摇摇头,叹息着:“若只是担心战场上的事那才好。”
婧薰挑了挑眉,调侃一句:“难不成是在想念心中的那个人?”
她睡不着的时候也喜欢看着月亮发呆,静静的想着白叶,但是她心中觉得,兄长不是那种会被情所困的人。
“嗯。”
令婧薰意外的是,婧泷居然承认了,婧薰嘴巴微微张开,不可思议的看着婧泷,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她哥哥那么冷漠的一个人,也会有动心的时候,她曾经还以为婧泷会一辈子不娶妻呢!
婧泷扶额,无比无奈的说:“可惜她不会再出现在我身边了。”
婧薰在婧泷的语气中听出了悲凉,关怀的询问:“她去哪了?”
见婧泷不回答,婧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安慰道:“别担心,只要人还在,总会还有相遇的一天。”
闻言,婧泷的面部呈现出痛苦的神色,婧薰心一惊,借着朦胧的月光和周围微弱的烛火,她看到婧泷眼中隐忍的泪水,只听婧泷说道:“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一时之间,婧薰也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婧泷,干脆就不说话了,免得不小心往婧泷的伤口上撒盐。
见婧薰不出声,婧泷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慢慢的恢复平静,抬头望着那残缺的月亮,
“她跟你一样,负责收集情报,刺杀敌国官员。”
婧泷顿了顿,闭上眼眸,艰难的开口:“她是东空人。”
这下,婧薰算是明白一些了,她试探性的问:“哥,你是后来才知道她的身份吗?”还有一个猜测,婧薰没敢问出来。
婧泷摇摇头,想起过往的一切,整个人陷入了痛苦之中,他说:“她暴露了身份,死于乱箭之下。”而他就是那个下令的人!
万箭穿心而死?婧薰听的毛骨悚然,忽然间她明白了什么,问道:“这事,发生有好一段时间了吧?”
“一年多了。”
“所以,在你们收到我的家书知道我爱上白叶之后,一直要我回左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是吗?”
婧泷看向婧薰,轻启薄唇,语气中满满的无奈:“在大是大非面前,儿女情长不值一提。”
闻言,婧薰不赞同的反驳:“怎么会不值一提,乱世之中的儿女情长更值得珍惜。”
“乱世之中没有儿女情长。”婧泷恢复一脸淡然的模样,严肃的说:“战乱的年代能活着已是万幸,即便不是与东空开战,也会与其他国家开战,男儿心系四方,志在建功立业,怎能被儿女情长左右。”
婧薰冷冷的看着婧泷,半晌之后冷笑着说:“哥,这点,你不如白叶。”
婧薰呼了呼气,冷冷地说:“你说男儿志在建功立业,那么成功之后呢?你还不是要娶妻生子,难不成你娶一个人回来,一辈子都不会为其动心吗?”
“薰儿,你可有窃取过东空的情报?”婧泷没有直接回答婧薰的问题,而是反问婧薰。
“没有。”婧薰淡淡的回答,她倒是想过要去窃取情报,自从被白叶打伤过一次之后,她就没有那么做了,因为后面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心渐渐的不受控制了。
“呵。”闻言,婧泷自嘲的笑了笑,说:“如果当时,你窃取了重要情报,身份也泄露了,你觉得,白叶会怎么对你?”
婧薰本想理直气壮的回答,但是话到嘴边却犹豫了,因为她记得,有一次她行踪暴露,第二日白叶便来问她了。
见婧薰张了张嘴却没有把话说出口,婧泷心里便明白了,深深的看着婧薰。
婧泷的目光令婧薰很不舒服,婧薰冷哼,说道:“你这是想告诉我,你那个心上人窃取了重要情报,你为了左秦,不得已做出了选择是吗?”
婧薰不傻,知道即便不是婧泷亲自动手了结那个人,但是婧泷一定是知情的。
“是,我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左秦的百姓、将士。”婧泷说道:“一旦情报泄露,事态的严峻可想而知,到时候受苦的只会是百姓,伤亡的便是左秦将士。”
“可即便没有泄露情报,战争也无可避免。”不知为何,婧薰替那个女子感到伤心,按理说她不应该帮着外人说话的。
“双方开战,胜负各一半,若是情报泄露,便只能吃败仗。”婧泷的这句话,透露着那份情报的重要性。
夜风袭来,冷得婧薰抖了抖,牙齿有些打颤,沉默了一会儿,问“后悔吗?”
其实,他完全不需要处死那个女子,将情报截获,先把人囚禁起来,待事情结束,放她离开便是了。
“不悔。”
婧泷的回答并不含糊,而是很坚定的,他说:“杀了她,我很心痛,但是我不后悔。”
婧泷心里默默的说着:因为我的立场不允许我后悔。
婧薰轻笑,感慨一句:“果然,在感情里男女怀着的心态是不同的。”
婧薰现在看着那残月,感觉万分刺眼,她说:“女人都是感性的,而男人,太理性了。”
收回目光,婧薰看着婧泷,幽幽的说:“哥,恕我直言,她能拿到那么重要的情报,自然也能杀了你,但是她没有。拿情报是为了国,不杀你是心里有你,她二者兼顾,而你……”
婧泷没有说话,但是婧薰的话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哥,你知道吗,在我还没有向白叶坦白自己的身份之前,我特别害怕身份暴露他会离我而去。这期间我有无数次杀死他安然逃脱的机会,但是我都没有那么做,你可知这是为何?”
见婧泷答不上来,婧薰扯了扯嘴角,说:“爱便是爱了,纯粹的爱他,不掺杂任何目的,怎忍利用欺骗,更别说杀他了。”
她只要动作够快,在没有查出来是她下手之前,凭着白叶给她的那块腰牌,她可以安然的离开。
婧薰笑了笑,继续说:“哥,如果我被人抓了,你会奋不顾身的来救我吗?”
“会。”婧泷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他说:“如果你遇到危险,不仅是我,爹和叔父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救出来。”
平日里他们对婧薰的关怀没有那么的无微不至,但是如果婧薰真的遇到危险,他们会奋不顾身的去救她。对婧薰严苛也是为了让婧薰的自保能力增强。
对于婧泷的回答,婧薰并没有意外,她说:“在我坦白自己身份之后,倘若白叶将我关进天策府,你们知道后一定会去到帝都救我,但是那个时候,很可能我们都不能活着回来。”
要她回左秦,伯父都亲自去了一趟帝都,如果知道她被抓,父亲一定也会去,届时被一网打尽,战场上没有了将领元帅,左秦军队群龙无首不战自败。
“你说得对,这方面我确实不如白叶。”婧泷算是明白婧薰的意思了。
他们那么着急的要婧薰从东空回来,的确是担心这点。今日当他知道白叶知晓婧薰身份,而婧薰还能安然无恙回来的时候,他真的很吃惊。
“你说,我与白叶最终的结局,会不会也这样啊?”婧薰忽然问道,她说:“以前他没有那么做是因为我没有做任何不利于东空的事情,但是现在我要去战场上拔除细作,难免会有交手的时候,哥,你说到时候他还会心软吗?”
对于这个问题,婧泷没办法回答,但是换做是他,他不会让婧薰平安的回来,大是大非与儿女私情,他拎得清。
婧薰叹了叹气,往回走,
“我回房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婧泷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冷然的脸上有些动容,心里在抽痛着,难道,他错了吗?也许错了吧。
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婧泷再次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