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广场
傅辛言一身黑衣劲装,他没有带任何兵刃,只是左手腕垂下的佛珠闪烁着光,楚绾看着他,“今日一战,我会全力以赴的。”
楚绾的豪言壮语在众人眼中有些狂妄,毕竟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又怎敌得过世家不遗余力培养的掌权人。
傅辛言也没有说话,如果是楚省,他尚且会估摸着些,可是她只是楚绾。
“直接开始吧!”随着傅辛言一声话落,楚绾率先出刀。
陈丛意擅用唐刀,细长的刀身,刀刃处锋锐无比,劈砍刺皆适宜。楚绾向来喜好美的事物,这柄刀在她眼里可是绝美。
她双手握刀,箭步横劈而过,傅辛言手中佛珠串闪出光芒,只见一尊佛像凌空一掌,飘飘然兮,威武兮。
楚绾眼神聚光,刀身处映射出她势在必得的野心,一击不成,便是疾步飞驰离空一斩,她不可动用京内气运,稍显的有些束手束脚。
不过……
傅辛言没想到,楚绾竟学得了以血还血、搏命厮杀的招数,一时间楚绾到是占得了上风,步步逼近傅辛言,傅辛言猝不及防下也只能连连抵挡。
“你从哪学得的这般阴狠招式?”傅辛言不解,在打斗间隙问了句。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武功从来不是世家子弟的首选,毕竟他们的性命可是胜过一切的。善谋者称王,善斗者为器。
世家该是如此!
楚绾一个下腰,躲过了佛像的连环掌,然后抽刀转身直刺向傅辛言的右腿,一点也不留情。
孟左叶坐在看台上,见此“啧啧”两声。
孟右原有些不解,“大哥,你不看好他?”之前这场邀战,孟左叶可是断言,“楚绾不敌。”
如今听他这语气,似乎公子镜是要输了。
孟左叶偏头看了眼弟弟孟右原,他脑袋太简单了,“只是胜负难料,一个处处手下留情,一个可是换杀的招式。”
孟右原似乎也听出了哥哥的话语,他从不擅长这些心理博弈、合纵连横的谋略,看不清局势于世家掌权人可是大忌。
武力不行可以,毕竟没有什么事值得掌权人亲自出手,可是眼光要是不行,那就全完了。
孟左叶扶着轮椅的手,手指弯曲轻轻点了点扶手,似乎对楚绾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楚绾的攻势虽然凌厉霸气,但是傅辛言以不变应万变,防守得是闲庭信步,他是要耗尽楚绾的体力啊!
陈丛意倚着栏杆,眺望着擂台上的两人,他看出了楚绾的招式,向来懒散的人第一次有了几分专注,无比认真地看着楚绾。
左踢、下劈、回砍、翻身直刺,楚绾的每一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傅辛言也看出了楚绾对此并不十分娴熟,每每出招都有些卡绊,就像是写错代码运行的程序,并不十分流畅。
傅辛言的对战意识远高于楚绾,行到此处,他也觉得可以了,在楚绾还没来得及出下一招的时候,佛像迅疾一掌拍出,直逼楚绾面门。
只见一掌携疾风骤雨,楚绾横刀立挡,心中骤紧,这一章她接不住。
“噗通——”
楚绾双膝跪倒,手腕处发出错骨的响声,不得已下她松开左手,右手持刀向后一甩,借此卸去几分力。
众人惊讶只看见楚绾身后一个大石墩被碎成两半,跃上数米高空,眼看正要落向孟家所在的位置。
孟左叶衣袖一挥,竟全部碎成了粉末,离孟家的人足有十几米远的肖双云看了眼肩头落下的石灰色粉末,他伸手仔细捏了捏,粉质很是细腻。
“又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肖双云感叹道,今日他来此就是一睹世家子弟风采,而今台上的两人胜负已分,他也该离开了。
擂台上,楚绾抬眸不驯地看着傅辛言,“你赢了。”说这话的时候,她丝毫没有落败的气馁悲伤,反而有着几分傲气。
“唰——”佛珠串空中甩出一个浑圆,然后如同灵蛇般缠上了骨感十足的手腕,傅辛言眸子里没有悲悯,没有喜悦,只是从容不迫的闲适。
他从不惧怕挑战,赢对他来说不过平常事。
走上前来,仿佛帝王巡疆土般昂首阔步,一副谪仙模样,却有着世俗的霸道野心,他看似清心寡欲,却又权御天宇。
“该不该杀了她?”傅辛言走向楚绾的时候,眸光看似温和无害,却早已有杀意藏于心。
世家之中,唯楚家最难掌控。天下悠悠之口何其多,楚家却统领了这天下一半人,他的皇图霸业,楚家势必会成为绊脚石。
今日其实是最好的时机,双方擂台对战,生死勿论。这已成为京内缄默于心、默认的“规则”。
楚绾其实也在等,她今日对战,要的也是一个借口。若是傅辛言出手,她也正好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阳光甚好,恰好在楚绾眼中映出百万莲花像,这是什么预兆吗?
五步之外,傅辛言右掌蓄力,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楚绾如同倒飞的秋雁,长空划过。
这时围观的众人也都惊呆了。
孟左叶目光一变,惊呼,“糟了。”
韩经白看着重伤的楚绾,起身飞过,似乎是要救楚绾,却在陈丛意快要接住楚绾的时候,长鞭一甩。
不小心打到了陈丛意的手腕,他微停顿了下,就这电光火石间,楚绾从高空掉落了下来。
“咚——”楚绾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撕裂般,傅辛言的最后一掌可是丝毫没有留情,身后的青石板已经被砸的四分五裂,露出半米深的泥土地。
“我靠,这什么鬼。”
“天要塌了呀!”
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众人内心都蒙上了一层阴翳,毕竟楚绾怎么说也是楚家唯一的继承人,这般动作,岂非是要撕破脸了。
韩经白急切地赶过去,向着陈丛意道了声歉,“刚才没看清是你啊!”
她蹲下身子,想要抓住楚绾的右手臂,可是陈丛意长刀一挡,韩经白有些面色难看,“不过一个小小暗卫,竟敢对我出手。”
她凤眼明眸,以势压人,弄权者向来如此,后天养成的她甚是!
陈丛意丝毫不让,牢牢守护着楚绾,韩经白她可是毒蝎子,他不得不防着些。
楚绾还有意识,只是开口说话时有些不痛快,“韩经白,别在这惺惺作态了。”
陈丛意扶起她,让她靠在唐刀刀鞘,主仆有别、世家尊卑,这些都是现实。
韩经白看着楚绾,别有一番乐趣地看着楚绾问,“你不想知道当年‘藏鸦’为何会一朝坠落?他又是为何离开京内的吗?”
听到韩经白的问话,楚绾心里有些怀疑,幸好此时她身受重伤,面色可是十分不好,外人可是无法看出她的心虚。
她强撑着一口气,语气十分不耐,“韩经白,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别磨磨唧唧的。”
她装作听不懂韩经白的话的样子,韩经白一时间也无法确定了,毕竟这个消息实在是有些劲爆,要不是那个人打包票说是真的,她也不会来问了。
韩经白目光犹疑,楚绾自是看出,她在想到底是谁告诉韩经白这则消息的。“韩经白,我以为你来是杀我的?看来又是被人骗了啊!”
楚绾的挑衅在韩经白心里撂下一个大石,可是韩经白也不是平常人,她能从韩家那么多叔伯兄弟中厮杀出来,硬生生从她父亲韩明非手中夺得大权,她的心性、谋略、自制力可见一斑。
她看了眼重伤的楚绾,“原本是想要趁你病要你命的,可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她扬长而去,嘴角勾起的浅笑很是让人不舒服。
“咳——”楚绾在韩经白走后,咳出一大口血。陈丛意看了眼,“你!”说道一半,陈丛意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楚绾费力地抬起右手,擦干嘴角的血迹,可是衣服上的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这时,一大堆人都围拢过来,杜嘉暄蹲下身子,指尖搭上楚绾的手腕,良久未说话。楚绾自是知晓她看到了些什么。
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内里早已是破碎不堪,她无比惊讶地看向楚绾。
楚绾倒是十分淡定,“不错,如你所见。”她这般无谓生死的模样,瞬间让杜嘉暄生起浓烈的医者慈悲心。
“为什么会这样?”杜嘉暄有些惊魂未定地开口问,“难道是因为上次你救了我?”确实不怪杜嘉暄会这般想,毕竟京内大家都知道,楚绾自从解了“忘忧”后,再未出过楚家大门。
杜嘉暄自恢复后,也一直在研究“忘忧”的破解之法,这也是京内诸多世家想知道的,可是她研究了无数次,都无法得出最优治疗方案。
“忘忧”之痛是无法迈出的一道门槛。
楚绾当时虽有不适,但似乎是在可以忍受范围之内的,杜嘉暄不是没想过直接问楚绾,可是当时楚家家主楚其恪替楚绾挡住了一切来客拜帖。
楚绾靠着的身子不由向右倾斜了些,幸得陈丛意及时扶住了她,她澄澈的眸光,清冷的嗓音,带着几分秋日的余温,“不是,与你想的那些都无关。”
“Duang——”
“Duang——”
“Duang——”
……
接连九声沉闷而肃穆的钟鸣声响起,瞬间打破了此地的寂静。
孟左叶皱眉,“是石金山上的那口钟。”
“没错,是它。九声钟鸣,遇有外敌。”孟右原接话。
杜思卓也看向了钟声响起的那个方向,“真是个多事之秋!”空气中似乎都弥漫了肃杀与血腥,身为医者,最怕的就是战争啊!
傅辛言飞了下来,他看着杜思卓、杜嘉暄、孟左叶等世家子弟,“我以公子镜身份下令,各大世家子弟率精锐部队迅疾赶往天擎山。”
天擎山乃是京内与京外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它是京外之人进入京内的天堑,可是在大规模战争、高武大杀器面前,这道天堑有些不够格了。
傅辛言自是知晓天擎山对于京内的意义了。
“是。谨遵公子令。”
“是。谨遵公子令。”
“是。谨遵公子令。”
……
齐声的“是”,冲破云霄,扰乱一方安宁。
平民百姓他们虽然不是都知晓钟声的意义,可是听着世家子弟的声音,也都想到了些什么。
“糟了糟了。”
“咋了呀这是?”
“天要塌了啊!快回家快回家。”
“大家都快回家吧!”
“买好吃的喝的,最近这段时间千万别乱逛啊!”
有明白的人大声呼喊着,着急地催促着大家快回家。“快回家,快回家。”
当然总有些人要唱反调,“老子我长这么大可没怕过啥,几声钟声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了。”
“是啊,凭什么你说别乱逛就不乱逛,小爷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群人在四面八方赶往家,总有几个钉子在那格外扎眼,硬杵在原地不动,周围也都有几个小弟在那拍着马屁。
傅辛言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楚绾叫住了他。
这时杜嘉暄也正好听到了楚绾的声音,回头看了眼在原地的楚绾、陈丛意、傅辛言三人,匆匆一瞥后就连忙走了。
一下子天空都辽阔了不少,楚绾忍着痛,断断续续说,“我要一个‘京师堂’的名额。”
傅辛言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绾,似乎是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世家子弟都要考核才能入,你说要我就给?”
他尾音上扬,已经宣告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