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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早一点的话

枕水而眠 漠兮 3905 2024-07-06 16:07

  PART 45

  贪心是人类的通病,却又是进步的源头。

  ——《眠眠细语》

  晏初水嘴上是三连否认,既不认错也不认输,还不认为自己的地位正在动摇,可内心呢?

  慌得一批。

  想认错,不知错在哪里;想认输,又找不到台阶;特别是他的家庭地位,刚立住就要塌方吗?

  虽然有日记和表白为证,他相信许眠是喜欢自己的,但感情是一种变量,可以与日俱增,也可以与日俱减。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冷战三天,至少损失30%!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她改了门锁密码,那他按门铃就是了。

  门铃响起时,许眠正蜷在沙发上发呆,与晏初水僵持这么久,她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一面知道王随在挑拨,一面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从小到大,晏初水都不是一个情感丰沛的人,无论是纵向比较过去,还是横向比较其他人,如果不贪心的话,她应该为此满足。

  可她偏偏是贪心的。

  想见他,想和他结婚,想让他喜欢自己……她的欲望一点点变大,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很好,而是因为觉得自己没那么好。

  一无所有的人最渴望拥有,四处飘零的人最渴望被珍惜。

  她想做晏初水心中的第一重要,这是她的贪欲,也是她唯一的底气。

  或许只有那样,她才能鼓起勇气问他,初水哥哥,能不能把你的半轴《暮春行旅图》送给我?

  那半幅画是他的执念所在,却又是许眠必须得到的东西。

  小时候外公教过她,想要别人的东西,就得拿自己的东西去换。她问外公,那我怎么知道他愿不愿意换呢?

  外公说,要等价交换。

  许眠身无长物,最贵重的就是自己了。

  所以,她想拿自己和他换。

  她可以一辈子只喜欢他一个人,一辈子讨他欢心、让他高兴,对了,她还可以一辈子给他试毒,什么危险都挡在他身前。

  她可以做到的,真的。

  假如《暮春行旅图》是他心中的第一重要,而她又不能取而代之,她要拿什么和他做交易呢?

  很多很多的爱吗,他似乎并不在乎。

  恰如王随说的那样,她不是他真心在乎的人,至少,不是最在乎的。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开门。

  依旧是那个阳光洒落的走道,依旧是那个高瘦清冷的身影,许眠仰头看他,鼻尖一酸,明明以前只要他来找自己就会高兴,现在却想要更多。

  她真不是个好姑娘啊。

  晏初水站在门前,低眉俯看她,闷了几天的人像是又瘦了,巴掌大的小脸上肉都没有二两,还皱巴巴地拧在一起。

  看样子是没吃肉,也没吃火腿肠。

  她稍稍退后两步,让他进门,晏初水跨过门槛走进屋内,满室的纸墨香气,说明她这几天没少画画。

  闹脾气还不忘基本功,挺刻苦的呀。

  他在沙发一侧坐下,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许眠犹豫片刻,才慢吞吞地坐过去,双膝并拢,两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

  是生气的小学生啊。

  “把眼睛闭上。”他突然说。

  小学生顿了一下,因为是生气的,所以不能那么听话。

  晏初水伸手覆上她的眉眼,轻轻往下一摸,再不听话也得听话了。

  一阵窸窣的声响后,她的右手被他握起,浅浅地搭在他的掌心,无名指凉了一下,她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微乎其微的触感,让她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放下手,在她耳边说:“可以睁开了。”

  睫毛轻柔地扇起,尔后是淡色的眼瞳,她看见自己的右手被他牵着,无名指上多了一枚华丽的婚戒,璀璨的钻石发出极致的光芒,差不多是每个女孩都会喜欢的东西。

  她对仪式感向来没有太多执念,可收到这样漂亮的礼物,一样会开心、会高兴。

  如果——

  是早一点给她的话。

  晏初水看见她眼中闪动的光,心下松了口气,没想到真被殷同尘说中了!她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就因为这点事不高兴?

  他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又宠溺地捏了一把她的小脸,他家眠眠也太会耍小脾气了吧。

  想要什么,可以和他明说嘛。

  撒个娇、亲一下,什么都可以给她买啊。

  敲门前晏初水就想好了,先送她戒指,再好好地讲道理,他心中的许眠一向是乖巧听话的,他已经放下身段主动求和,她还不顺势而下?

  他有这个自信。

  然而许眠没说话,只小心抽回自己的手,静静地看着那枚戒指。

  “蜜月的事我看了一下时间,最近天气还热,你也要准备九月复学。这样吧,等今年秋拍结束,我就带你出去玩,好吗?”他耐着性子哄她。

  她仍是不作声。

  左手拇指一下一下地摸过戒指,晶莹剔透的宝石从指腹硬硬地划过。

  她莫名地想哭。

  大滴的眼泪瞬间掉落,打在她的手背上,还有钻石上。

  一片湿润。

  晏初水连忙抽纸巾给她擦脸。

  是太感动了吗?还是意识到自己之前不懂事,觉得歉疚了?他想。

  小姑娘的肩膀瘦瘦窄窄地抽动着,他一把揽过抱进怀里,熟悉的柔软感让他心中一暖,不由地将她抱得更紧了。

  许眠的脸颊埋在他胸前,浑厚有力的心跳在她耳畔震动,她知道晏初水已经尽力了,可她还是不知足。

  这才是她难过的原因。

  她想要的东西,他给不了,而她又放不下。

  “是不是和我闹别扭自己也不开心?”他松开手臂,扶住她的肩膀,小姑娘的眼睛比兔子还红,像是有天大的委屈似的。

  晏初水觉得,她是既可笑又可爱。

  他伸手抚上她的耳侧,把她哭唧唧的小脸捧起来,然后低头吻住她的眼眸,把咸涩的眼泪全部含住,再慢慢向下,啄了啄她抽泣的鼻尖,最后是微微喘气的双唇。

  小姑娘不自觉地嘤了一声,酥酥麻麻的。

  好几天了。

  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没有抱过她,没有亲过她,也没有……

  他全身都想疯了。

  一手绕到她腰后,一手从她膝下穿过,两臂并拢,将她整个人都抱到沙发上,略显粗鲁地将手探进衣衫,可那上衣偏偏全是纽扣,他弄了几次都解不开,急躁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

  “眠眠……”他亲吻她的耳廓,在耳后的红痣上反复流连,用蛊惑的语气对她说,“乖,自己把衣服脱了……”

  换作以前,许眠一定会照做。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没有那么乖。

  见她没动,晏初水更急了,他胡乱扯了几把自己的衬衣,继续催促她:“眠眠?”

  身下的人冻住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被迫支起身体看向她,小姑娘也在回看他——

  倔强的、固执的,非要一个答复不可的。

  没什么比她冷漠的表情更扫兴的了,点燃的欲火被强行压下,心里的火就窜了上来。

  他不耐地抓了两把头发,像是被她气笑了,他扬起嘴角冷呵了一声,“你是非要我回答是吗?”

  许眠死死咬着下唇。

  明知道他此刻的火有多大,她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她就是这么贪心,这么不听话。

  “行!”晏初水抬腿从她身上跨下,“那我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情欲的热浪灼烧着他的身体,他咬紧后牙槽,一边扣纽扣,一边压着嗓子问她:“你觉得我隐瞒婚事、打击王随,让你觉得愧疚,是因为上次在檀城,是他把你接去度假村的,对不对?”

  许眠从沙发上坐起,噙着眼泪看他。

  看样子怨气还不小嘛!

  就那么心疼王随?

  “那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一个晚上!你却和另一个男人去度假!还要,要不是替你还人情,我凭什么帮他看那张齐白石的画?他配吗?”

  怒火中烧,他的每一个字都极尽刻薄。

  一如往昔。

  “如果不是你画的那张《松下观瀑》,墨韵会有赝品吗?我需要大费周章地对付王随吗?这个烂摊子究竟是谁搞出来的?”

  扣完最后一颗纽扣,他俯身逼到她眼前。

  高大的阴影笼罩着她,来自男人的绝对压迫感让她不寒而栗,晏初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温度,幽暗的眼瞳如汹涌的深海,一个浪就可以将她卷进无底的深渊。

  那是他情绪的地狱。

  谁进去,都尸骨无存。

  小姑娘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一直向外涌,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晏初水的心情糟糕透了,再加上她无止境的哭泣,他的烦躁到达顶点。

  一把捏住她的下颌,他低声怒吼——

  “不准哭!”

  她根本不听他的话。

  晏初水一把甩开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弄伤她。

  可他又实在、实在快要气疯了。

  “结婚这件事上,我没什么亏欠你的,你说我没把你当第一位,所以你也不把我当第一位,那你的第一位是谁?”

  “最好别……”他丢下最后几个字,“否则……”

  大门重重摔上。

  空荡的画室再度归于平静。

  许眠伏在这片平静上,无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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