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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没有资格

枕水而眠 漠兮 4297 2024-07-06 16:07

  PART 71

  反正理想也不会照进现实,不如立得大一些,起码看起来很牛。

  ——《眠眠细语》

  从托管中心出来,已经快八点了,许眠的胃里隐隐绞痛,她意识到自己饿了,继而想到晏初水肯定也饿了。

  回去的路上,她绕去老街,买了五块萝卜肉饼。摊主认识她,多嘴问了一句:“以前不都买四块的吗,怎么今天买五块啦?”

  她一边扫码一边说:“我初水哥哥回来啦,所以我吃四块,他吃一块!”

  “晏家那个?”

  摊主在老街做了三四十年的生意,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初水哥哥是谁。

  许眠担心热腾腾的肉饼会冷掉,解开外套,把它们揣进怀里,有些骄傲地说:“他和我结婚啦!”

  可怜巴巴的时候,她像个小鸡崽儿,但现在,她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哎哟,恭喜恭喜!”摊主连忙又给她装了四只刚出锅的大藕圆子,“这个送你们!”

  小姑娘也不拒绝,笑眯眯地感谢。

  初水哥哥说过,这都是善意的祝福!

  “真好啊……”摊主冲她伸出大拇指,“黄老爷子泉下有知,肯定安心了!”

  许眠怔了一下。

  琥珀色的眼瞳映着老街商铺斑斓的灯光,像一片七彩琉璃瓦。

  她点点头,“嗯!”

  ***

  回到檀心居,她一路小跑,刷房卡,开门。

  “初水哥哥!我买好吃的回来啦!”脚才进去一只,声音已经抢先一步。

  可晏初水并不在房里。

  也不是人不在,而是站在室外的庭院中央。

  落地的玻璃门大敞着,两层窗帘在风中翻飞,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墙上,闷沉沉的。

  晏初水转过身来,夜色如幕,他却平静地站在黑暗之中,月光照亮他白皙的脸庞,眉骨的伤口殷红触目,透着一股阴邪的气息。

  “你的脸……”许眠困惑地问。

  晏初水缓步走进来,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

  “这些年你经常去精神病托管中心吗?”

  “……什么?”

  她神色一呆。

  是下意识的回避。

  晏初水牵起嘴角,淡漠地笑了一下,又不像是笑,“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她在那里,我还以为她不在了……”

  他说的……是外婆吗?

  许眠眨了眨眼睛,不能完全确定。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去够他脸上的伤,“伤口消过毒没?怎么伤的?”

  晏初水微微后仰,算是一种拒绝。

  许眠讪讪地撤回手,从怀里掏出萝卜肉饼和藕圆子,“那先吃点东西?”

  顾左右而言它。

  这对晏初水来说,是真正刺痛他的地方。

  她是真把他当一个吃软饭的,才觉得耍他好玩?从一开始就骗他,骗到如今,骗到他已经这样了,还不说实话?

  是的,他不了解她。

  他根本是不配了解她!

  “区区一个床伴,吃不吃饭无所谓。”他讥讽地哼了一声,猛然向她走近,身高的绝对优势下,他低着头也是居高临下,“只是你一直没回来,我等了好久,怕今天来不及伺候你呢。”

  “初水哥哥……”

  许眠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有些茫然无措。

  茫然?

  晏初水觉得可笑,她怎么会茫然呢?一切不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吗?

  本来还想问一句,她是怎么认识的晏初林,又为什么要去托管中心探望?可话到嘴边,他就不想问了。

  因为不配。

  晏初水拎起她手中的两袋东西,热乎乎的,还有点烫,他随手往茶几上一丢,进而开始主动宽衣解带,甚至没有了之前的屈辱感。

  “为什么要救我?”解扣子的时候,他垂着眼帘问她。

  假如那场车祸她真的毫不知情,那她是为了什么才会冲上去救他?

  “要留下我羞辱?”他抬起双眸,似笑非笑,“还是就是想要我的人?”

  许眠脚下一绊,仰摔在沙发上,晏初水没有扶她,反而抬起一条腿,用膝盖抵住沙发,他俯身向下,将她完完全全地圈在一片逼仄之下。

  “就在这里开始?”

  他笑得有些恶劣,扯开的领口露出平直的锁骨,领带半挂在身上,有一种破戒的禁忌感。

  “开始什么……”

  她想撑起身体,但没能成功。

  晏初水捏起她尖尖的下巴,抬到自己脸侧,鼻尖若有若无地蹭过耳垂,温热的呼吸中,他低沉地说——

  “肉偿、以身相许,还你的救命之恩啊……”

  不对劲。

  许眠再次肯定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她怀疑晏初水知道了什么。

  要坦白吗?

  念头在一瞬间闪过她的脑海,然而没等她做决定,晏初水就欺身吻住她。

  不同于勉强的伺候,也并非坦然的释放,他像是在迎合许眠,又像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将她给予他的耻辱感通通还给她。

  他故意用牙齿咬她,看她吃痛地闭上眼,又忽然松开,问:“喜欢这样吗?”

  下一秒。

  他又去咬她的耳垂,不轻不重的,每一下都在她的敏感点上。

  “还是这样?”

  他故意问得很直接,像是要把她的所有反应都大声读出来。

  许眠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每一次试图开口,最终都变为娇声嘤咛,他在撩拨她的身体,触发她的反应,同时询问她,她在乎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这样而已吗?

  他有些不甘心。

  一阵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打破气氛。

  许眠的双眼倏然睁大,这是她设置的一个专属铃声,只有从托管中心打来的号码,才是这样的声音。

  这个时间点,外婆理应睡下,找她的人只可能是晏初林。

  下意识的,她奋力推开晏初水,想伸手去掏口袋。

  可晏初水偏不让她如愿,一把勒住她的两只手腕,紧紧攥在掌中,手机就在她腰身处震动,她却怎么也拿不着。

  铃声在屋内回荡,他们彼此僵持。

  “谁找你?是她吗?这么不挑时间,打扰了我们的好兴致。”他挑眉坏笑,玩味地欣赏她焦急的表情。

  如同咀嚼一块口香糖,反反复复,直至没有任何味道,然后吐掉。

  铃声停止,他才用三根手指从她口袋里抽出手机,微眯着双眼看去,许眠很急,在他身下扭动挣扎,他啧啧嘴,像逗弄猫儿狗儿一样。

  “嘬嘬嘬……别急啊。”晏初水一边用她的拇指解锁屏幕,一边说,“老公帮你回,回完电话我们再继续。”

  他在夜风中站了许久,久到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面对晏初林了。

  电话被回拨过去,嘟嘟的长音,等待接听。

  “喂?”

  对方接通了电话。

  晏初水的心跳急剧加速,但他立刻分辨出这不是她的声音,“你找许眠?”他问。

  对方迟疑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许眠的手机会是一个男人在使用。

  “我是他丈夫。”晏初水低眉看着身下的小姑娘,咬字清晰地说。

  “啊……”对面回过神来,“那你告诉她一声,她外婆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现在被送去市立医院急诊室了。”

  许眠只能听见晏初水的声音,听不到对面的声音。

  她的脸色是焦虑与不安。

  而晏初水,是僵住了。

  一声短音后,电话挂断,他终于想起那天在双穴墓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以及许眠此前说过的话。

  他以为她当初沦落,是因为黄珣夫妻双双过世,家中的一切归她舅舅,她才被扫地出门。

  假如师母方秋画尚在,怎么会让她……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拉起身下的许眠,替她理好衣服,裹上外套,“走,去医院!”

  ***

  市立医院是檀城最大的一所公立医院,但整体规模中等,夜晚的急诊室亮着红色的灯牌,出租车刚在门口刹住,许眠已经拉开车门冲下去,车身的惯性让她一个踉跄,直接摔到在地。

  这是重逢后,晏初水第一次见她如此慌张。

  她像是一下子变回了曾经的那个小丫头,迷迷瞪瞪,连走路也会摔跤,然后疼得哇哇大哭,爬不起来。

  眼泪滚滚掉落,她又一次无力起身。

  晏初水付完车费,想过来搀她,却发现她软得像一滩水,这不是摔伤导致的,而是过度紧张造成的身体失觉。

  他来不及犹豫,直接将她抱起,朝着急诊室奔去,许眠靠在她怀里,上下颠簸,止不住地颤抖。

  值班的医护人员见他抱着一个人小跑进来,还以为是许眠受了伤,哪知他问的却是——

  “刚才有没有一个老太太被送来,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叫方秋画!”

  护士愣了一下,继而点头。

  “有是有,可是……”

  晏初水放下许眠,扶住她的腰追问:“那人呢,现在在哪里?”

  护士为难地说:“她是精神病托管中心送来的,监护人有交代,不允许我们把信息告知任何人。”

  “监护人?”晏初水皱眉,“她的监护人是谁?”

  许眠是黄珣与方秋画带大的,理应也是由她养老,那监护人不是许眠吗?

  “是她儿子。”护士回答完,反问了一句,“你们是患者的什么人啊?”

  晏初水垂眸看向许眠,后者点了点下巴,肯定了这个答案。

  外公去世时,她还不满十八岁,连她自己的监护权都在舅舅手里。舅舅并非外婆亲生,母子关系淡薄,可当外婆患病后,他却成了比许眠更有资格的监护人。

  因为身为外孙女的许眠,连财产继承权都是没有的。

  其实她并不在乎那些财产,只希望能和外婆在一起。

  尽管愿望渺小,也不代表就能实现。

  舅舅把外婆送去托管中心,还不让许眠随时探视,她费心讨好护士,也仅能求得他们多告诉她一些消息。

  就像此时此刻,她整颗心都悬在外婆身上,不知道伤得重不重,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却连见外婆一面都不被允许。

  许眠从晏初水怀中慢慢滑落。

  她抱膝痛哭,彻底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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