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去盛世试镜了。
陆怀瑾没有参与试镜过程。只是所有的工作人员在看见安怡从幕后走出来的那刻,都在内心评估,这到底是该过?还是不过?
安怡身着一套白色的运动服,精致的妆容将眉眼里面的那份梦想被现实打压多年所沉淀下来的死寂,刷新出了层层明亮来,让她的自信在笑容与举止之间穿梭自如,给人眼前一亮的惊艳。
这份惊艳不在于她的美,而在于她对于自己的那份信任。
张然是代表陆怀瑾坐在评委席上的,今日的安怡与先前他任何时候见到的安怡都是不同的,他有被震撼到。
其他几位评委都未对安怡的试镜发表任何言论,唯独张然说了:“安小姐,诚实的说,你的自信打动了我。可是,我们的产品是面对全国的青少年,鉴于你目前停留在大众眼中的形象。所以,很抱歉。”
“张特助,一个人的形象不是一层不变的。”
“可是,这份改变的时间成本不是我们所需要承受的。”
安怡明白张然的意思,道了一声谢谢离开了试镜现场。路过其他选手身边时,总会听到几句嘲讽的话语,她多想底气十足的回上一句:“我不脏。脏的是你们。”
钱导的戏拍摄已经接近尾声,《故人不归》的开机时间还属于待定。至于拍摄钱导戏份的报酬,她也只是留下了少许,其他的全部还了郑萍替自己支付的违约金。
还款那日,郑萍看着自己银行卡上到账的数额:“安怡,像你这么还,不知要还到猴年马月去?我倒是有条让你快速还钱的路径。”
“多谢郑总关心。这钱,我想自己还。”
郑萍起身,拉着安怡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你看看这个社会,傲气的人有多少。可到最后,谁的傲气没有被现实磨平?”
“那是他们,不是我。”
郑萍冷冷一笑:“安怡,说这话,你是否忘记了自己留宿林莫家的事情了?”
提及此事,安怡眼神闪过笑意:“郑总,一般人的又岂能跟林总相提并论?”
“安怡,你当他们是你的后宫吗?还任由你选择?”
“郑总,我不敢如此高看自己。我只是想脚踏实地的一步步来。”
郑萍看着她,认真地打量。想要探寻到她能让自己讥笑的那份不切实际来,可是如今的安怡就如雨后的春笋,她的一双眼中结满了晶莹的露珠,你不忍心将它们弹掉,因为那是你想要找回,却再也不会重来的洁净。
三十多年前的她也曾与此时此刻的安怡这般,怀揣着对于生活的美好愿望,身着一套干净而陈旧的衣服走进这座大都市。她没有走过安怡的挣扎与彷徨,叶绍辉用温暖给与了她初涉人世的那份安定,也给与了她一份温暖的遐想,以至于她在他的世界里面沉醉痴迷了如此之久。
可也是叶绍辉将她带入了歧路,一步步的将她原本拥有的清澈污浊,无法洗清。这段时间,夜深人静之时,她总是会回想过往,读懂了叶绍辉是如何利用爱情,为她打造了这座地牢;自然也看穿了叶绍辉不让叶千澜接管佳澜的原因所在。她的四周被坚硬的铁栏杆拦住了去路,她想要逃,却发现牵挂是如此之多,贪婪也早已埋进了她的骨髓。
这些年来,她没有可以谈心之人。别人看见的是她的狠厉,可她被自己枕边人算计了多年的愤怒与委屈又该向何人诉说?
想过报复吗?
是想过的。
玉石俱焚?!
可是女儿该怎么办?她是那般的善良简单,让她在父母之间做出选择?还是让她看着自己所爱的父母相互残杀?
她用尽所有的心力去守护叶千澜世界里面的纯真,不是为了自己亲手去摧毁。
她想安怡的母亲一定给与了她极好的教育,才能让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些年,宁愿碌碌无名,也不愿屈从。
郑萍释然一笑,放开她,转身朝自己位置上走去,松口说道:“安怡,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从今日开始,我不会给你安排经纪人,也不会有助理,当然更不会给你安排工作。放心,我也不会雪藏你。既然你要坚持自己的原则,那么好自为之。”
“谢谢郑总。”
“我只给你两年的时间。如果两年之后,你还是如今的状况。那么,你便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安怡只得点头答应,至少她有了两年的缓冲期。目前,她最大的希望便是《故人不归》的这部电影,希望它能为自己带出一定的名人效应,换取更多的机会。
安怡站在盛世大楼的10层等待着电梯,恰逢陆怀瑾与几位高层从里面走出,两人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其他的人都以为是因为他们在场,两人才是默默无语。可是他们各自清楚,即便两人独处,也是无话可说的。
安怡微微侧眸,看着与身边的中年男子说着话的陆怀瑾,身上的每一寸都散发着她不曾发觉过的光辉。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真是不了解他的。
不了解,那是因为她的拒绝了解。
曾有多少次,陆怀瑾的话语被自己打断,狭隘的将他定义在动物饲养员的位置上。黑框眼镜下面的卧薪尝胆,她未多思考,便将它定义为了庸庸碌碌。她怎么不曾想到,如同楚辞这般优秀的人,又怎会与一名普通的饲养员有如此深厚的交情?
电梯打开,陆怀瑾先行一步踏进去。她苦笑一下,如今就连可以随意给与任何女子的绅士风度对她都如此吝啬。她不想自己每次遇见陆怀瑾都这般怀念过往,只怪成长的步伐来的太过急速,让她还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构筑起那面结实的城墙来抵御与自疗所有的现实伤害。
她只是有些不甘也不愿去面对,这座城市唯一属于她的温暖,在短短半年的时间之内,便走进了她再也寻不回的时光之中。
电梯的玻璃上反射出陆怀瑾的平静,面对其他人的话语时不时搭上一两句,言简意赅。每一次的展望,都是在对自己心中陆怀瑾的印象搭上否定的评语来。
不看了。
她低下头,数着电梯的楼层数,当它在一楼缓缓打开之后,带着十分的急迫跨了出去。又一次站在盛世大楼的外面,仰望这座在她眼中仍旧是高耸入云的大厦,清凉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溢出,片刻之后,苍白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