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氏与其有关的一切都清查的十分彻底,林氏内部受牵连的人员实在不少。在此过程之中,周队联系过林莫,得到的回答是林氏的一切早已与他无关。
可这句无关却因为楚辞找上他,变成了有关。他将姚先生生前给他的文件袋递给林莫:“这是姚先生让我交给你的。”
林莫拿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家名叫安深公司所有资料以及他签字之后的股权转让协议,还有便是一些资产转让证明。他将这些资料放在一边,打开白色的信封,拿出里面的信展开:林深,这里面的一切都是属于你,属于林氏的。你放心,它们都是干干净净的。
林莫将信放下,默默地抽出香烟点上,思绪飘到了姚先生的葬礼之上。
他先是告知过父母,将姐姐的骨灰盒挖出,带着她去到了属于他的地方。他想,姐姐会喜欢他这么做的。
他让村长将林安与姚先生合葬在一起,在那处潭边。而墓碑上原本的林安两个字也改成了姚利兵之妻,她姐姐终于穿上了那件姚先生为她准备好多年的嫁衣。他觉得,他们在他所不能见到的地方完成婚礼喜庆,完成了洞房花烛,得到了父母的祝福,也有了子女承欢膝下。
他看着桌上姚先生为他所守护好的这一切,觉得今天的香烟实在有些呛鼻,呛的他有些不想说话。
楚辞也只是坐着,大约一杯咖啡的时间,他从西装西装的内口袋里面掏出一张支票:“我想买一份戏约。”
林莫掂着支票,觉得格外沉重。一连串的数字,太过冷冰:“楚律,很大方。”
不是孝顺。他觉得即便只是用来讽刺,也不配用在他楚耀身上。
支票林莫收了,却一直未去兑现,因为他了解阿诗。事后楚辞问起,他只是无所谓的道了一句:“忘了。何况,钱如今对于我来说就只是个数字。”
楚辞回击:“看不出来,林总挺有道义精神。”
“多谢夸奖。所以,楚律要好好珍惜。若下世再遇,我不见得就会如此道义。”
“林总,我一向注重珍惜当下,从不懂谦让精神。”
*
叶千澜一直住在姚家庄园,对于发生的这一切事情都浑然不知。若不是周队带人到庄园,盘点姚先生这些年的名下资产,她自然也不知道姚先生已经离世,而她父亲也已然入狱。不过几天的时间,她便从人人都要仰望巴结的小公主沦为了人人可怜唾弃的对象。
周队将事情简单的给她说明了一下,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无全然明白。全场下来,她只是一个劲地哭,里面想着自己以后要怎么办?一下子被夺去了所有的甜,朝她奔来的全都是苦辣咸,她当真是迷茫无措。
她告知周队自己想见一见父亲。
在叶绍辉入狱的四天后,叶千澜在拘留所见到了狼狈至极的叶绍辉。
她没有唤他爸爸,不知道是因为怨恼他没有参加母亲的葬礼?还是一时陷在当下的境况未能出来?
叶绍辉询问她有无受伤?
她告知自从郑萍去世之后,自己就一直住在姚家庄园。
叶绍辉在被抓那刻,便知道自己是被楚辞给算计了。只是他还是想确认下女儿是否无碍?
短短半个小时左右的会面时间,叶千澜不止一次的问过:“我以后要怎么办?”
“回英国去。”叶绍辉早已替女儿想好了路,所以才一早变更了她的国籍。
“可我没钱,我回去又能做什么?”
“你听着,我在瑞士银行给你存了一笔钱。待年限到了你便可以去提取。”
“那我现在呢?”
“千澜,你也是大学毕业。”
“可这些年,我根本没有工作过啊!”
“那就从现在开始。”
叶千澜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有关生活的一切全都压在了自己的肩上。她本来是被呵护的娇艳欲滴的模样,如今却也要去承受风吹雨淋的现实,而往后还无退却的路。
她沮丧的低着头,对于会面也没有了继续的兴致。甚至忘记了要去关心父亲的境况。只是在会面结束之前,她询问父亲:“你会判死刑吗?”
回答她的是,叶绍辉的沉默。
她走出警局,在这晴空朗朗之下,她的身影被投下了一大片阴霾,被走向的她的无助所笼罩。
*
佳澜与林氏通脉连枝,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所有的艺人与工作人员都形同于失业,还找不到人诉求自己那应得报酬。尽管有关工作人员对他们承诺,届时资产盘点完成,会如实将相关的报酬支付。
可这个过程太过漫长,而且一旦资产盘点少于账面价值,他们先前的付出很有可能会大打折扣。对比下来,艺人的损失要比工作人员大的多。他们找到叶家,想要找寻叶千澜,却发现叶家也已经被法院暂时查封,而叶千澜更是了无踪影。
叶千澜如今回不了姚家庄园,更是无法回家,所有的朋友也都对她退避三舍。就连入住酒店,都能遭来他人鄙夷的目光,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是她从所未有过的,所受的创伤实在不小。
她卡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周边又无可以接济的朋友。她躺在床上,看着这间装潢豪华的套房,她成为了生活磨难的瓮中之鳖。
如此情形之下,她没有要想回英国,因为回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两年的留学经历,全都用在了吃喝玩乐之上,在那样一个高消费又竞争激烈的国度,她只会更加惨淡。
她在脑中将身边的人一个个进行搜索,只觉凉意袭身。搜索到最后,对于父母的思念以排山倒海的势头卷走了她对于当下的苦闷。待她痛哭之后,习思绪也在渐渐地清晰,有关于父亲,或许找一找楚辞还能得到一线希望。
她离开酒店,退了房,若是再住下去,当真是要流落街头了。她本想打车,随后又想了下卡里的余额,还是查询了下到达时代广场公共交通。
这是她第一次走下地下通道,跟着人流朝地铁站走去,跟在买票队伍的后面,观察着前面的人操作,到了自己,还是摸索了一阵机器才顺利的将票吐了出来。她继续跟着队伍前进,如同大家那般等着列车的缓缓到来。
她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进拥挤的车厢,看着围在自己周身的每个人,他们就如同一支支颜色各异的水彩笔,在瞬间将她世界里面原本的紫色高贵调成了混杂色。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生活的各色姿态,她一一观察着,有刚刚升职加薪的喜悦,也有失业后的困顿,如同现在的她,还有肆无忌惮的生活之乐,如同曾经的她。
她看着自己对面位置上坐着的女子手中抱着的孩子,分辨着她的年龄,不过于自己相差无几。她已然肩负了母亲的责任,而她自己犹如刚刚断奶的孩子,想到这,不禁对自己讥讽一笑。
女子将自己手中挣扎着要下地的孩子抱起来,让她站在自己的大腿上,应是刚刚学走路的年纪,对于双脚的迈开是那般的痴迷。
叶千澜看的有些出神,更像是在看她自己。在人生这条宽阔而浩瀚的深海里,曾经的她就如里面的一株五色珊瑚,飘来飘去,不需要着陆行走。
如今,可以任由她畅游的海水被抽干了,她匍匐在干涸的稀泥上,努力的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她那双腿早已丧失了行走的能力。于是,她不得不重新蹒跚学步,从一个泥坑迈向另外一个泥坑。
列车到站,她对着小女孩嫣然一笑,那是能让小孩子所感知欢喜的笑容。她抬脚下车,伫立自站台之上,看着列车关上车门,徐徐往前移动。她随着人群转身,走向另一趟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