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疗养院待了许多天,直到楚辞的假期到了,才有了要回城的打算。十天左右的时间,楚辞与二老之间的气氛是愈发融洽了。只是阿光仍免不了时而会生出几分小心思故意为难下。可这些行为看在楚辞眼中,那都是老小孩的行为。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看着楚辞待二老的真心,大家都对阿诗的生活生出了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慨来。就如阿莱所说,时间会将生活所欠缺给她的一切都补偿给她,只不过是晚到了一点罢了。
有日,楚辞询问阿诗要不要带上二老到镇上去转转?虽说雪景缠绕,可前两日出过太阳的缘故,雪也已化的差不多了,翠绿树枝上有滴滴雪水悄然滑落,总是待在疗养院这方寸天地,不免有些可惜了这些美景。
阿诗看了看父亲,思虑了会:“不去了。”
“怎么了?”
“我爸怕生人。”是怕的。自从他被人送进医院以来,到现在的疗养院,每每有生人走进,所有的戒备都会武装上线,似乎自己稍有不注意,便会被他人所伤。
那年阿诗好不容易劝动了施婷,让两人跟着自己外出游玩,可施婷就这么突然的范了病,走失人海,阿光几经周折才将她寻回。那次回来之后,阿诗也不敢再他们外出,而阿光也只好长时间不理自己,那是责备,责备她的大意,责备她不小心弄丢了施婷。
欢聚的时光总是快的,总觉得年三十的喜庆,小镇上孩子玩耍烟花的身影还在你的眼前晃动,竟然就这么悄悄远去了。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陆续回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与家人团聚过后的笑靥,每送出一句新年的祝福,都能换回一句诚挚的新年贺词。这或许才是人与人之间最应该最简单的相处方式,轻松,惬意。
楚辞要赶回去上班,阿诗也要回去准备新学期的事情。刚放假之时,总觉得假期很长,这一日日的数着,倒也没有多出几日来。离开之前,楚辞给医院的工作人员都派发了新年红包,一一道上一句新年快乐,顺遂安康。
阿诗看着他的举动,温情在她的心底蔓延。他放下了性格里面的骄傲与不羁,礼貌而友好的对待他们每一人,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阿诗的父母需要他们的照顾,所以给出了自己最大的诚心与感恩。
父母若好,她才能心安。
而她安好,他的世界才会是一片晴空万里。
离开时,施婷拉着阿诗的手,是不放心,再三叮嘱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她又看了看楚辞,欲言又止的模样,权衡再三,还是出了口:“楚辞,阿诗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伯母,您放心。”
而自楚辞来疗养院之后,每次分别之时,阿光总是拉着阿诗的久久不愿松开,那是她多年未曾见过的不舍与疼惜。每当这个时候,她总觉得父亲是真的记得自己,而且深爱至极。
阿诗不厌其烦的安慰着父亲,一遍遍的在跟他确认与保证,自己会再来,不会不复返。她安慰的话语每次出口,那是在解冻这份结霜了多年的父女情,具有不可小觑的煽情作用,让泪水滑落。
今年春节的天气很好,每日都是阳光和煦,投落在长廊上的光阴,像是二老那份热切的目光,送他们远去,再静守他们的下次归来。
这是中国大多数家庭的现状,年底回家,与父母说说在外的艰辛,吃着父母做出来的饭菜,只为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将自己在外所受的委屈如数安慰。不久之后,再一次远去,一走又是一年,甚至我们的身影还未走,便看见了父母眼中殷切的期盼。
而此时才想起,我们竟然忘记了要去问一问这一年来父母在家的劳累,他们是怎样用自己的双手年复一年的为游子撑起了这条回家的路?
你的身影远去,他的身影则被遁入那间前一刻还流动着欢笑声的房屋。你在车里,看着他转身,是那般的孤寂与落寞。你多想下车将他拥抱,告诉他自己不走,想要留在他的身边,一辈子粗茶淡饭也可。可终归生活不易,现实无奈。
车轮慢慢向前滑行,父母站在廊下的身影被光雕刻出了永恒。
这幕,触动最大的是楚辞,或许每次的到来,最让他无法忘记便是送别时刻。就像是自己身体里面原本坚硬无比的一个部位,被人拿着刀鞘狠狠地想要挖出一个洞穴来,可谓疼了他。
他知道,在阿诗的朋友眼中,是自己将她拉出了无望。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担不起拯救这一词,他是在被救赎。阿诗用自己日常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告知他生活的美好,将他原本贫瘠的世界一笔一划的写进了富饶。
他单手掌握着方向盘,右手握住阿诗的手,没有话语,将一切都糅杂在了这平常又温馨满满的举动之中。
车子到了收费站,马上进入桂城城区时,阿诗开口:“需要我来开吗?”
“不用。”找回自己丢失的方向感,应该是楚辞目前最想要完成的一项挑战。
有日阿诗说:“楚辞,其实现在很多人都路痴。出门有导航,再不济随便找人一问。”
他看着她,温色甚浓:“阿诗,我说过我没有下一个33年再去寻你。”
三十三年,实在太长,快要走过人生的一半旅程,蹉跎了岁月,怎能允许自己再在寻你的路上浪迹如此之久?
他,输不起的是时光之中没了你。
阿诗伸手打开蓝牙,闲适而慵懒的生活场景随着歌词的意境缓慢展开,转角处的鲜花芬芳,铺满行人漫悠的步伐,晚风拂来,将夕阳的美好,埋进你的笑容之中,盛载这日的虚度,跨进那百花齐放的院子,你想最舒适的一日,也不过如此吧。
“你很喜欢听他的歌?”
“嗯。每次我独自在家时,总是喜欢将他的歌无限循环。”
“为什么这么喜欢?”
“因为这里面有我的梦寐以求。”
楚辞想起阿诗之前说过的话,又生调侃之心:“虚度光阴?蹉跎年华?”
“对啊。”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看来我们阿诗老师,有些不上进啊。”
阿诗双手放在脑后,整个人呈享受状的倚靠在座椅上:“有人说过,世间最难得是平静,最难捱的是平庸。”
如果可以,她想过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平淡日子。可她将苏东坡的这首词参透的太过详尽,实践起来的全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与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