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动作停了下,他抬脸道:“是啊,有些东西过去就该像死了一样,烂在土里。”
唇角弧度敛了些,温楠耷拉着眼皮,挑了颗橘子扒着,当年的一切和橘子上的白丝一样,摘不干净,略带苦味。
“邱默。”罗文文出声制止,冻结场面稍稍缓解。
他没出声,削好后递到罗文文手里,一切都那么自然,他起身去洗手,温楠才重新将目光落在邱默身上。
七年前,在机场送她时,还在说他永远是她的哥哥。
永远都是。
可如今见面,像带着刀子,每刀都往她心里最深处,毫不犹豫狠狠扎下去。
“他不是冲你,你千万别多想,他一直对你是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
罗文文温声劝和,温楠摇摇头,依稀记得也曾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嗯,不会。”
“怎么突然回来了。”邱默翻看着什么文件,“这次打算待多久。”
“出差,顺便来看看。”
他问她答,温楠未聊在A市的一切,陌生感让她一次次选择闭口不提。
“明天晚上一起吃顿饭,位置我定。”
“明天公司有事,该回去了。”
“好。”邱默冷着脸,一张又一张的翻着手里的文件,许久又问了句,“温妈温爸怎么样,有时间去A市我去上门拜访。”
“挺好的。”温楠应声,未多说一句。
“家里位置发给我,哪有儿子找不着家的道理。”邱默舔了舔唇,提着,“柳叔家两个月前搬走了,没留信。那段时间老两口去玩了几天,后来就没敲开门。”
邱默的话勾起回忆,七年前回来时,第一个见的还是柳晓晓,那时邱默平生第二次哭唧唧问她,为什么回来了都不去见他。
时过境迁。
他身边一切都变了。
还好,罗文文还在,一如既往的陪着他,信守承诺。
“邱默。”
而她,这么多年离开D市,对他的生活一无所知,像齐声一样,距离远了心也会远。
温楠知道他进了家律所,找了章牧当师傅,如今也算小有名气。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
温楠忽然笑起来,是时间太久,是邱默护她太久,以至于忘了最开始他们也吵过架,也互相拌嘴,讲话一定要呛到对方讲不出下一句才算满意。
十年前,有人在天台说:没有证据证明清白时,信任就开始重要了。
“有人对我说,信任不是说我们关系有多好,每天见几次面,是在某一刻,某一件事,无条件的信任。”
温楠无法否认,对邱默的信任一直存在。
“有些资料在律所,我出去一趟。”
见邱默起身,温楠提好包,时间也不算早了,有些资料还要进行整理,下周二交上去申请。
“那我也先回去了。”
“你住哪?”
“酒店。”
邱默瞧了眼表:“走吧,捎上你。”
“那我先回去了。”
“一起吧。”
邱默按了电梯,背挺的笔直:“她住隔壁,目送就行。”
电梯至地下三层,门开时邱默大步迈出去,见人未跟上来正转头去寻,温楠抿着唇慢悠悠跟上来。
邱默将手揣进口袋,道:“怎么跟大爷遛弯似的。”
“住隔壁呀!”
温楠笑弯了眼。
他靠在车上,随着她笑。
“近水楼台先得月,都十年……”温楠略带思索。
准确算起,是从初一开始,十八年。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八年。
“都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准备一直拖下去。”
她不配,也没资格替罗文文讨公道,邱默没做错什么,可过了这次温楠不知何时再回D市。难不成要陪他到花甲之年跳广场舞。
除了她,这世上怕是不会有人再替罗文文开口了。
温楠记得那年深夜阳台,罗文文说: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刻,会觉得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一定是哪一环出了纰漏,险些让她止步于此。
她拥有那么多种可能,却漏扣一环,D市和D市的人又何尝不是绑住她的绳索。
无一不是拖累。
她讨厌一切让她止步不前的人,可这些却从未在邱默面前提过。
温楠从未想过要邱默做大家认同的决定,只是希望他做出一个选择,给罗文文一个结果。
无需好与坏,一个决定就好。
“以前你说人生太短及时行乐,我一直以为是时间不对,以为会有那么一天,你会如她所愿,尽你所能补回之前的一切。我们认识三十一年了,不出意外会是一辈子的朋友。你还记得初一我们认识罗文文是在哪吗?
是食堂,最后一份番茄炒蛋。
当时我还说,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神似的两个人,她比我更像你。”
“都这么久了。”邱默起身去开车门,“路上聊吧。”
路上温楠一言不发,邱默也是,瞧着身旁的人倒是会想起过去的人,那时好多人都还在。
想着想着,眼前倒浮现那医生的脸。
席钧岳。
有种错觉,让温楠有些恍惚,他回来了。
席钧岳的出现,似乎在宣告,这一切该结束了。
“我交女朋友了。”
“什么?”温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邱默这阵风居然落地了,悄无声息。
“她工作狂,这次见不到,下次回来介绍你们认识,也是A大的,算是学妹。”
“那……”温楠说不出口,时间变化太快,除了生活和工作,关系也在变。
“我结婚你会来吗?”
“结婚?”
信息差太大,温楠吞着口水,尽量保持心态平稳。看来分开这几年,大家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没定下来,不过我觉着快了,估计是年纪大了,想稳定下来。你见过,在眉山遇见过。”
温楠在脑中搜索着:“临挽?”
“挺好的,我妈挺喜欢的。”
以前的事温楠再说不出口,过去总要留在时间里,邱默在向前走。一时间温楠不知该向谁说,又或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大的体面。
“温楠,你会祝福我吧。”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