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也在每天晚上夜档结束的时候都要跟观众说晚安，从没有一次例外。

　　只是这次说晚安，他带着手机进了录音棚。

　　他在等说晚安的时候，顺带录给南唯听。

　　“好了，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祝大家，晚安。”

　　张也的晚安，总是细腻，又带着温柔无边的酥。

　　南唯怎么会睡着呢，当然是一直在等回复。

　　没想到对方会回复一条语音过来，南唯点开听了。

　　记忆和现实重叠，穿过设备抵达她耳边——“晚安。”

　　南唯坐起来，全身都缩的很小一只，靠在床头。

　　你为什么要这样回答我呢？她咬着手指开始哭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只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需要得到释放。

　　要试试吗？

　　南唯在心底问自己。

　　女孩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洗了把脸，敷了个睡眠面膜躺下。

　　她一遍又一遍循环着那句晚安，强行酝酿着睡意。

　　将要睡下去的时候，她还是不甘心，打了个电话过去。

　　语音提示对方正忙，无法接通。南唯好像已经预料到了答案，认命地睡下。

　　她不会知道，张也这天晚上是带着小狗去上班的。因为张也即将出差，哪怕已经托人照顾狗，也还是要在走之前，把小狗遛到位，未来几天才不会在别人家犯事。

　　男人穿着连帽卫衣，牵着小狗，站在小区门口

　　这里原先是开放式的小区，前些年改造的时候，改成了半封闭。

　　对于小区里的很多老人来说，确实加强了安全性。

　　不过外面有很多人进不来了，比如说，现在站在小区门口的张也。

　　小狗有些困了，不太愿意走。不过还好，张也的住处离这里并不算远。他也住在老式小区这片，至于为什么从来没有偶遇过，大概是这些年一直在分离吧？

　　南熠离世以后，张也就不常来这边了。他是有愧疚的，总想着弥补什么，却又没有立场，也害怕被当作坏人。有一种刻意回避的感觉，但其实犯错的不是他。

　　那件事情，好像没有固定的立场，好难说到底是谁有错，谁又是完全无辜。所以要有人出局，才能把雾霭拨开，让大家都看得见前路。

　　所以陆轲出局了，他到BJ教书，他娶了耿兴然。风波一下就卷到了局外，让局内人能够缓过来好好喘息。

　　夜太深，欲望太汹涌。

　　身体需要抽离，换取冷静。

　　……

　　南唯起来的时候脸有些肿，拿冰勺子敷了好久，才勉强看不出来昨夜的失态。

　　今天台里有些忙，谭生也给布置了很多任务，南唯自然没有心情动什么歪心思。

　　没有底气的感情，有什么好纠结。

　　在京都分开之后就没再联系的梁言，给南唯发了许多消息，南唯都没来得及回复。

　　“现在想来还是你看的透彻啊……”

　　“我怎么会觉得那是温柔乡呢？那明明是困住我的牢笼。”

　　“怎么办，不想走下去了。”

　　从始至终，梁言就和所有人不一样。她没受过陆轲的训，也没有很大的阻碍。她在学术研究上是有天赋的，在离经叛道上也是最有资历的。

　　她是三人之中年纪最长的，也是三人之中家境最好的。在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有最细腻最坚忍的心。

　　南唯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谭生催她去吃饭。

　　又是吃黄焖鸡。

　　没有什么是一份黄焖鸡解决不了的，如果一份不行，那就来两份。她忽然想到，今天还没有见到张也。甚至有一些忘记了张也的脸，不记得他具体的模样。

　　原来，人忙起来就不会瞎想了。

　　所以赵嘉铭要一直练瑜伽是吗？这样就不会想南熠了。

　　南唯不知道答案。

　　吃完最后一口米饭，她去窗口买奶茶。

　　一边等奶茶，一边回复梁言的消息。

　　“走一步看一步，走一步算一步。你不走，又要如何离开呢？等牢笼彻底盖下来压住你吗？这样以后又要如何脱身，现在已经是很好的时机。”

　　梁言从未想过，他们说的台里，其实不过是院里。

　　她在院子里过来了十几年，几乎没有离开过那里。好不容易念大学，也是在市区走读。是后来卯着劲考研，才到了京都。

　　她确实在这条路上有所天赋，但这只是她走起来很轻松的一条路，并不算是她喜欢的一条路。纵使好多人从头到尾庸庸碌碌过完了一生都没有走过自己想走的路，她还是想试试，能不能走上自己想走的路。然而她现在却看不明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最悲哀的，她见不到自己要什么。

　　南唯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见梁言，原来是困在了院子里。

　　也难怪老陆对她没什么苛求了，有这样的条件，怎么好再苛求什么。人人都以为那是需要好好藏住的金汤匙，只有梁言要努力把于她而言只是异物的东西吐出，然而总有人握住勺柄，以为这样就能让一个人缄口。

　　她拎着奶茶回到工位，继续当天的工作。

　　窗外不知名的鸟叽叽喳喳叫着，竟然不显得聒噪，竟然也就习惯了有鸟叫声陪伴的时间。

　　时间的快慢似乎全然由心情决定着，南唯沉浸在工作之中，全然没有察觉天色渐晚。

　　直到做完谭生交代的事情，已经过了食堂的饭点，只能去外边随便吃点，垫吧垫吧肚子。

　　谭生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全程坐班，台里人尽皆知。所以要南唯更主动一些，逮着谭生问问题。想来南唯之前还是有些露怯，居然被谭生一个冷眼吓住。现在是谭生，未来还要面对很多人，又要如何应对？难怪谭生说需要敏锐，而不要悲悯。

　　南唯随便找了家小店吃了碗拌粉，又要了份皮蛋肉饼汤，草草解决了晚饭。

　　不冷不热的天气，适合去江滩公园散散步。

　　对面的高楼开始亮灯，不过就是各种广告宣传，偶尔循环一下“我爱洪都”几个大字。

　　南唯忽然在想，张也会喜欢散步吗？或者说，他愿意陪自己散步吗？

　　不好说。

　　而且，那晚他送自己进地铁，那只不听话的狗突然冲过来，南唯很难想象，能不能做到温柔对待张也的狗。

　　张也养狗多年，她是知道的。很多年以前，在节目里就听过关于他的小狗的故事。

　　南唯自嘲地笑了笑，“你看你，还是不够忙，不然怎么又在想感情，现在又不是谈感情的时候，至少先把这几个月安稳过完。”

　　天黑下来，居然快九点了。其实正常来说，南唯的夜生活还没有开始，但是今天的脑力劳动太繁重，属实不适合继续熬夜。

　　南唯找了最近的公交站台，坐车回家。

　　车上好多未脱稚气的大学生，南唯反应过来今天已经是周五，难怪谭生今天布置这么多任务。南唯看着他们成双成对，竟然有些唏嘘。

　　总是有人，在还没有看透彻自己的时候，又看着身边的朋友不断地在感情之中游离，随便找了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人，就觉得自己遇到了非谈不可的人，沉溺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抽离出来。

　　反反复复。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动了真心。

　　南唯以前就是看上了韩宇的能力，所以如同飞蛾一般，扑向了那盏火。

　　偏偏那火烧得太狠，伤害了真心。

　　经历过死别的人，心硬起来也是真的硬，转身就走的时候从来不回头。

　　张也啊张也，你会是良人吗？会是吗？也许会是吧。

　　车窗外，斑驳的红灯笼和路灯在飞快向后行进，如若换过来，那么被推远的便是南唯。

　　消息弹窗跳出来，许诺在群里喊梁言，说周末约老三样。

　　梁言：“晚饭行不行啊，中午起不来。”

　　许诺：“怎么回事啊你，就我跟南唯吭哧吭哧上班呗。”

　　梁言：“嗯呢，本人在家养老，你俩先奋斗。”

　　南唯：“那就明天晚上嘛，完事去喝点呗。搁家里不敢喝酒谁懂啊！我真的要馋死了。”

　　梁言：“你来找我，我把我爷埋土里那坛酒挖出来请你喝。”

　　南唯：“那不是你出嫁的时候开的酒嘛？咋，嫁我啊？”

　　梁言：“无所吊谓，明晚见。”

　　公交车刚好到了站，路边的山茶花开得热烈。南唯找了家店随便买了瓶白酒，又买了瓶小青柠。什么螺丝起子，一股儿童鱼油的味道，还是小青柠更胜一筹。

　　南唯是把酒揣在包里，蒙混过关。

　　赵女士在客厅看书，并没有理会她。

　　南唯一整个狂喜，手机外放着音乐，哼着歌洗澡去了。

　　洗完澡出来，南唯想，既然如此，在冰箱里再夹几颗冰块也不过分吧？

　　她拿着她的玻璃杯在弄冰块，赵嘉铭过来了。

　　“这么晚了，弄冰块做什么？”

　　南唯挠了挠头，“有点热，喝个冰饮料。”

　　赵嘉铭训着她，“女孩子不要贪凉，还倒春寒呢，你在得意什么？”

　　“就喝一口，两块冰，可以吧。”

　　赵嘉铭默许了。南唯拍着马屁，“谢谢赵女士~”

　　然后火速回房间，趁冰块未化，把酒兑进去。

　　Perfect！

　　简直不要太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