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也是在下午座谈会结束之后知道谭生最近的检查结果都不算太好,但是谭生在回来之前就和所有人交代过,只要没涉及到死亡,就不要把她当作病人,哪怕结果再糟糕,都不允许。
所以没有人会说,“哎呀,谭生好像住院了,带点什么去看看她嘛?”
最好的对待就是,不要去惊扰她。
从谭生没在坐班开始,张也就已经知道大家都是什么立场,但是他没资格戳破。
眼下,谭生自然是没什么要担忧的。但是关于南唯,陆轲的意思自然是要她回京都,张也纵然有私心,也不能说什么。小姑娘求学不易,过年都没有回家,好不容易回来,自然是要和家人多呆一些时日的。
总不能破坏人家的阖家团圆,虽然南先生早已不在。
他给团团冲了一盆牛奶,便让她到自己的小沙发上睡觉去了。
南唯呢?南唯说完晚安便和梁言聊天。毕竟梁言是目前唯一知情的人,事情就要出现转机,南唯总要说些话聊一聊。
夜并不深,梁言也还没睡下去。倒是微微呛了她一句,“怎么,之前还那么坦坦荡荡说着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什么的,现在真的到了一座山的面前,还要畏惧如何去攀登?”
南唯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沉溺。”
梁言跟身边那位说了句,“我去阳台打个电话。”
传到南唯耳中的是,“没事,我去吧,外面凉。”
南唯笑着问她,“打扰你们夜生活了?”
梁言也笑,“哪能天天啊,累的死啊。继续说你的事吧,怎么说?”
南唯扒拉着抱枕边上的流苏,感觉都要被自己抓秃了。想到湖蓝色还在客厅沙发上,又去把他抱到自己屋里。
“不知道怎么说。”湖蓝色睡着了,还算是很乖。那么小一只,真的就是一坨液体,软软的,陷在南唯怀里。
“你俩通上气了?张也跟你表态了?”
南唯“嗯”了一声。
梁言又笑,“我差点以为我就不能继续姓梁了。”
南唯倒是真的说不下去了。
梁言便接过主动权,“你俩差不少吧?年纪,阅历,背景,肯定还有别的。怎么这么快就炸锅了?你心里差点数,他心里还没数吗?”
南唯嘀咕着,梁言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梁言知道她现在肯定烧不动cbr /u了,便把话题带到自己这里。
“南唯,跟你说实话,这婚我是一点不想结,也就是他身份摆在这里,对我影响不多。人没空着家,我要自由。人有身份背景,我好转移家里的注意力。真要说人在队里呆着太二极管,也不是,该避嫌他也懂人情,现在一个人搁小阳台吹风呢,外套都没穿啊,这倒春寒的天可是真的凉啊……”
“乐死我了,我在说啥啊?也无所谓,也没那么多好说的。但是,讲真,你要想想的。年龄和阅历的差距,真的是一道鸿沟。你真要图新鲜,满大街青春男大,你随便挑几个,哪个能不识好歹拒绝你啊?你要非好这一口,说实话,谁都没资格讲你。”
“哎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你俩咋通的气啊?”
南唯这才开始应承梁言。
“也就是那天,忽然想养猫了。然后他讲,要多注意什么什么的,我就问他,你站在什么立场啊?我寻思你谁啊你什么立场就在这里插手我的生活?不过他确实也没再说什么类似哎呀不要碰流浪猫什么的话,还推荐了医生。也是巧的很,医生还认识我妈。我都在想,万一赵女士认识张也呢?多抓马啊?”
“有一天晚上,他说吃个饭,我以为会去一些什么馆子,就正常聚餐,结果是在他家里。他亲自下厨我的天,就是那天我出外勤,然后他开车过来接我。”
南唯说着,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靠了一声。
“不对,是前几天,忽然很想喝酒。喝完酒就装醉跟他打电话,他也没挂。我当时寻思着,找个理由嘛,我好试探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态度。讲真的他天天出现在我身边,我是一点都受不了。后面那个电话好像是打了蛮久的,他那会在花都出差。我后来带猫去做检查嘛,他开完会就提前回来了。咱就是说,他是为什么赶回来的,我没立场问。问多了就是自作多情,为我也好,刚好开完会也行,无所谓。”
“真的,我不是没他不行,只是希望有他会更好。”
梁言沉默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如果真的只是随便磕,南唯当然可以无所谓,怕就怕真的当真了。感情有什么好讲的,抛开所有的外在关系,那点自有天意的爱和缘分微乎其微。
南唯又问,“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梁言说,懂。
湖蓝色在南唯手臂里挣扎着转了转,醒了。
梁言想了想,又问,“哎你明天休息啊?走去江边散个步?”
南唯呛她,“发什么癫啊,大晚上的,倒春寒不冷死?咋,你开车来接我啊?”
“哪能,不下车,兜兜风吧。”
南唯应承下来,顺带上了湖蓝色。
赵女士年纪大了,睡的浅,听见南唯出门倒也没出来拦。
梁言把她老公的吉普开出来了,大晚上看不清具体模样,但还是帅的。
南唯抱着猫上了副驾,梁言伸手就要去抱猫,“好可爱哦,来让姨姨摸摸。”
南唯笑她,“先开过去吧,朝阳还是八一?”
“朝阳吧,路熟。”
梁言一边开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南唯听不进去,只觉得梁言很帅,帅爆了。
车开到了江滩边,梁言才发觉,“你是一句话听不进去了?算了,我也没差。”
南唯看她,说不出话来。
明明转机即将到来,她却觉得恐惧。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她会开始新的身份、新的生活。她真的没有那么了解张也,张也亦是没有充分了解她。
梁言看她这么失神,便下车抽烟了。
风有些大,打火机不防风,点了好几次才把火点起来。梁言就靠在车窗边,只给车内人留了一个背影。
其实大家都一样吧,能够透彻地去劝别个,真正到了自己这里,才知道局内人有多艰难。
怎么样都好难。
车内开着暖气,并不算凉,但是外面风大到隔着玻璃都能听见猛烈的呼啸。
南唯还是把湖蓝色放在车里,自己下车绕过去陪梁言。
梁言笑她,“CPU能转了?”
南唯点头,走过去跟她并排靠在车门上。
“你俩到哪一步了?”
“没到哪一步,就吃吃饭,打打电话。明儿白天再去吃个饭,具体要做什么还没定。”
梁言拍了拍她的脑袋,长手一伸,把人按在自己肩膀上。
南唯呛她,“哄小孩呢?提前无痛体验带小孩是不?”
“没事儿,猫呢?”
“车里呢,哪能带下来吹风遭罪,好不容易不流浪了,让他。”
梁言把玩着打火机,“看来还是我们太清醒,想说的都说不了。要上桥吗?再转一圈就回去吧,不耽误你俩培养感情。”
南唯说行。
最后是在桥上开了一个来回,然后梁言给人送回去。
南唯回去之后也睡不着,盘腿坐在桌前,开电脑找了点有关弗洛伊德的资源。
湖蓝色就安然躺在她腿上,南唯想着,此刻她是顶幸福的。
……
知识并没有那么易懂,她终是被困意压垮,趴在电脑上睡下了。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张也已经发来好几条消息。
“早安。”
“好好吃早餐。”
“团团醒来之后在我身边蹭来蹭去,我才明白她是很想见你。”
“是团团很想见你吗?小狗又不会说话,是我很想见你。”
轰的一声,烟花炸开。
“我也很想你。”南唯想着。
南唯还是收敛着,只回复了一条“早安。”
她有太多的不确定,不确定张也为什么会心动,不确定他们为什么能够走到这一步,不确定转机出现之后会发生什么。
不过总还是要往前走一走,不然怎么知道到底有没有走到山脚下呢?
张也开车过来小区门口接她,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菜场逛逛。
南唯说,“我们去兜兜风吧?你随便开好不好?”
张也看她情绪不太对劲,但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也就没再问。
张也想着,如果南唯想说,她会自己说的,没有必要追问。
车往省庄那边开,在各个立交上来回穿梭,南唯一直靠在椅子上,终于说了话,“走一走隧道吧,然后我们去吃饭。”
张也没问为什么,只是开着车。
小朋友才二十几岁,有情绪不懂得宣发也是正常。总要宽和一些,谁不是从这样焦躁迷茫的岁月走出来的呢?
最后从隧道出来的时候,如同从黑暗驶入光明。
“带你去吃本地口碑还不错的粤菜吧,以后有机会去花都吃正宗的。”
南唯很小声说了句嗯。
车里安静的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直到张也把车停稳,绕过来帮南唯开门。
“需要我帮你解安全带吗?”
南唯摇头,自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整个人钻进张也怀里。
“抱一会好不好?”
“好。”
她今天穿着驼色的风衣,本来很大气的穿搭,偏偏现在这么脆弱。
张也太知道二十几岁的焦虑有多磨人,新感情的到来会带来多大挑战,知道她在努力克服,所以不去干扰。
他的手在南唯发顶摩挲着,在她额前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