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我的耐心也有限度。你这样滥用我的偏袒，我总要索取些什么。”

　　南唯伸过没事的左手，握住他的手腕，“奖励你七天考察期好不好？”

　　张也扯了扯嘴角，把她的手掰开。

　　南唯以为这是要拒绝，没想，只是把她的手握住，让她挣脱不开。

　　“漂亮小姑娘的话都不作数，你录个音保证这几天会乖乖吃饭。”

　　南唯说好，张也便松开她的手，拿过手机录音。

　　录好音，张也收起手机。“你先自己待着，我回去给你煲汤。土豆牛腩吃吗？给你弄淡一点，再弄烂一些。”

　　南唯点头，拿过平板开始看书。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嘴角快到太阳穴了。

　　但是就是很奇怪，人就是很希望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投入一些温暖的怀抱。偏偏张也就一声不吭站在自己身边，再不谈回去，都有些说不过去。

　　至于原本的工作，说实话，南唯最近太累了。有时候她甚至会想，是不是其实自己就不适合这个行业？但是说要真的不合适，也走过了这么多路了，何况如果把张也陆轲甚至谭生都算上，自己也算是有了不少人脉。

　　算咯，先好好休息吧，过一阵再说。

　　南唯看着最近的新闻，只觉得一切就该是有因有果。

　　难怪上回走之前老师问自己会不会开车，如果会开车的话，是不是到了那边也能救出来一些人？

　　然而明面上的事情散播总是没有这么快，她又刷了下校园墙。

　　墙上有些内容被吞的彻底，只剩下发灰的图还挂在那里。好奇心驱使人去看看话题下面的倾诉，最后只看到极其隐晦的悼念。

　　【人张嘴就是要说话的，人的四肢是受大脑指令行动的。然而想要让声音闭塞的人只会把活生生的人变成提线木偶，让一切顺着他们想要看到的轨迹去发生。

　　老天有眼，最近温度吊诡，雨雪亦是。

　　今年的雨季来的太晚，好在事情出现转机之后只剩寒风呼啸。我们都以为转机就到此了，然而在昨夜仍旧有生命去到新世界。

　　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连庇佑都没有的流浪猫。

　　现实永远是现实，现实是很多困苦都是人为，很多无辜为情所困。】

　　看的人呼吸一滞。

　　她想到小闷青。

　　前一阵她回来的时候不是没找过，大抵是没捱过春寒。

　　这些消息看的人疲乏，南唯便关了平板睡下去。

　　她做了个极其漫长的梦。

　　十月份从机关出来之后她短暂的休了假，便飞去了西南祈福。原本是想散心，没想忽然暴雪。

　　原先晴朗的天，忽然白茫茫一片。

　　有一种说不出的诡秘。

　　大雪封了路，南唯只想开车离开这里。

　　她问人借了车，是没人敢开。偏偏她就是犟着性子要离开这里。

　　车一路向前开，直到轮胎陷了下去，再也走不动。

　　车外风大雪大，暖气也不敢打够猛，怕耗尽了油就真的走不出这里。

　　……

　　南唯喘着气挣扎着起来，好在手臂已经固定住，没怎么牵到伤处。

　　一切似乎刚刚发生，唯一能够把她带回现实里的是骨头深处一阵一阵向外扩散的痛感。

　　张也正好提着午饭回来，“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南唯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出来的时候张也已经把饭摆好了。

　　“刚刚做噩梦了，想到回来之前师傅问我会不会开车。”

　　张也笑了笑，“说出来就不会应验了，你现在不是在这里好好的？”

　　汤是单独装的，山药和排骨都已经挑出来，骨头还剃掉了。

　　有一碗饭在那里，看的南唯皱眉，“我不吃饭。”

　　张也看着她，“没逼你吃饭，只是觉得你会心血来潮想拿土豆牛腩拌饭吃。但其实吃不吃都无所谓，至少把汤喝完。”

　　“你吃过了吗？”

　　“刚才喝了碗汤出来，等你吃饱先，还要给你收拾残局。”

　　南唯噢了一声，拿过勺子，把山药都按扁。炖烂的山药，压成泥太轻易。

　　张也就看着南唯吃一口山药泥，又喝一勺汤，慢悠悠的，倒也闲适。

　　“还疼吗？”

　　张也忽然问她，南唯正专注吃饭，忽然歪着脑袋，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团团站在门口质问时的模样。

　　反应过来，才说，“一阵一阵的，有时候会特别疼。”

　　“忍不了就让主任开止疼药，或者打一针。不要硬撑着，难不难受啊你？”

　　南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张也忽然问，“不是跟赵女士打过招呼了，怎么她不来看看你？”

　　偏偏南唯极其直白地说了一句，“我骗你的。”

　　倒是把张也问住了。好像这一点是他的不对，她已经独立了，不应该总是把她和赵女士捆绑在一起。

　　南唯目的达到，继续安静吃饭。

　　张也的话有些多，她暂时没有这么多精力去附和他。

　　她现在有些坏，想要疯狂的去试探他的底线，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纵使再不爱吃肉，也还是给面子地把剔过骨的排骨肉都吃完，然后吃了些牛腩土豆。

　　当真是很清淡，但是她现在没什么胃口，也就是吃几口解解馋，顺带给张也一点面子。

　　等她吃完饭，张也帮她收拾残局。剩下的牛腩土豆和米饭拌在一起，看起来怪诱人的。但是南唯真的吃不下米饭，便只是看着张也。

　　张也收拾好，便拉过椅子，在她边上坐下。

　　“对不起。”

　　这回又轮到了南唯发难。

　　“不该总是把你当小孩，总觉得你做什么都要跟赵女士汇报，但是这次是手术，以后指不定赵女士也要问的。”

　　南唯问他，“你是担心赵女士责怪你吗？要怪也该怪我。”

　　张也摇头，只是牵过她的左手，“我不怕她怪我，是我想多了。有关你的事，总要多想些，生怕哪里做的不够到位。”

　　南唯抽出手，“那为什么，我说走，就放我走了。也不留一留我，万一我真的走了不回来了怎么办？”

　　张也忽然笑得宽和，“那你更会回来了，回来和我断干净。”

　　南唯不说话了，扭头看窗外。

　　天晴了。

　　张也问她，“要不要去楼下散散步？”

　　南唯说，“好啊。”

　　张也把昨天带过来的厚外套给她披上，“风大，小心着凉。”

　　大概是太阳好，真的有不少人在楼下散步。

　　南唯忽然问他，“我到底有哪里值得你耗着啊？”

　　张也只是淡淡地说，“我没有在耗时间，只是在等你。”

　　她忽然觉得这么走有些累，便走快了几步，跟张也换了个位置。

　　原本被护在中间的手臂一下子到了边上，张也没说什么，只是慢慢走着。

　　南唯也不说话，左手挽着他走了一段。

　　大概是饭后该休息了，困意席卷，俩人便往回走了。

　　眼泪又掉下来，南唯只好抽出左手去摸。

　　张也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纸，帮她擦干净，“怎么老是哭，你这样让我很无辜。”

　　“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不要跟过来。”

　　这是又闹什么脾气，张也看不明白。只是在她身后远远跟着。

　　南唯刚回到房间门口，就见到耿兴然。

　　“耿老师？您怎么来啦？”

　　耿兴然走过来揽着她，“听说你出意外，正好回来出差，过来看看你。”

　　“进来吧，我给您倒杯水。”

　　耿兴然扶着她，“你急什么，歇着吧，我不渴。”

　　南唯还是拿了两个纸杯，叠在一起给耿兴然倒了一杯水。

　　喜欢把两个薄纸杯叠在一起，耿兴然看着这个举动，笑了。

　　南唯也跟着笑起来，“不是浪费，只是这样不会烫手。”

　　耿兴然接过那杯水，“你坐下吧。”

　　南唯把披着的厚外套脱掉，露出来绑着纱布和绷带的手臂。看的耿兴然皱眉，“有人照顾你吗？怎么一个人住院？”

　　南唯笑着说，“没关系的啊，我是钢铁战士啦，三颗钢钉呢！跟谭老师学习！”

　　耿兴然严肃道，“这就不必学了，身体总是第一位的。”

　　南唯刚想问，怎么耿老师会知道自己受伤这件事，张也已经回来。

　　耿兴然看着南唯愣住，她便跟着回头，也愣住了。

　　张也没走进来，只是朝耿兴然点了点头。

　　耿兴然问南唯，“他照顾你吗？”

　　南唯点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干脆就不说。也好像轮不到她插嘴，他们之间看起来比较有话讲。

　　耿兴然扯了扯嘴角，“也好，你先休息吧。”

　　“耿老师再见。”

　　耿兴然同张也在门口坐着，“吵架了？”

　　张也淡声到，“小朋友受了伤有情绪，不是很正常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她被老陆调回来？”

　　“查户口呢？警察都不带这么问的。弄得好像我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张也难得笑起来，上回在咖啡厅他都没什么表情。

　　耿兴然捏了捏包的提手，“听老陆说她受伤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会有惊喜，倒还挺让人意外的。看来老陆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你们都没说。”

　　张也扯了扯嘴角，“我至少不能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吧？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过简单的生活就好了。”

　　“挺好的。”

　　“不是回来开会，还要忙吗？我就不送你了？”

　　耿兴然愣了一下，起身走了。想着，这么多年不见，都已经这么娴熟了？

　　也该娴熟了，不然要怎么接受现实的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