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跟着老陆应该是很不错的路,至少后面不用愁了。”
梁言依然问。
南唯仰头把瓶子里最后的酒喝完,“你别管。顾好你自己,梁言。”
空气一瞬间冰封,两人都不再说话。南唯简单收拾了下抱着电脑上床了,但是什么都看不进去。
怎么都来问我啊?陆轲手上有什么关我什么事?——南唯这样想。
烦躁在邮件弹窗出来之际登顶——“南唯同学,不知道你对校方最新的人才培养方案有没有了解,我这边收到了新的消息,需要你抽空来办公室跟负责人谈一谈。在此想跟你约个时间,希望你愿意来。”
发件人:韩宇。
躲不掉的。
南唯摇了摇头,吃了粒安眠药,准备睡到天昏地暗。
其实到现在了,再去粘着陆轲算是逃避,毕竟时间上有些晚了。以南唯的实力,可以凭自己,当然她要是想要偷懒,其实也能走捷径。功名就摆在眼前,和其他琐碎相比,孰轻孰重,聪明人一眼就看穿了。
药效上来的有些慢,南唯反复按着手机锁屏键,没有新消息进来。
眼角有泪水溢出来,也许是生理性泪水,或者其他。反正这会,南唯脑子是转不起来了。
飞机在夜里抵达昌北机场,陆轲看着下空的城市交通网络,想到他过去做的节目。不是很火的档,但却是晚高峰时段很重要的救赎,解救了太多,困于堵车现状的暴躁情绪。
那档节目解救的,还有他的前途。
他长叹一口气,心想——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了也好。
虽说是开会,组委也订好了酒店,陆轲落地之后还是先打车去了江边。找不到的答案,都在桥头上吹不进脑子的风里。
在过去的无数个深夜里,他骑着自行车来到这里,看着沿江两岸灯火绵延,延伸到无尽之处,看不穿终点。陆轲一直没想明白的是,为什么赣江上的风永远吹不透脑子里烦乱的思绪。后来强行给冠了个非常勉强的答案——吹不进脑子里也很好,就自己跟自己好好掰扯吧,反正没把思绪吹走,真要是把思绪吹走了,也了不得,或许会更糟糕。
变化太多了,应该要约着张也过来走一走的。
陆轲看了眼时间,就算张也正常下班,这会也应该到家歇息下了的。
他自顾自摇了头,又打车去组委安排好的酒店。
“心太软没关系,还好命够硬。你会遇见更喜欢的人,更好的黄焖鸡米饭。怀念的的不过是一个味道,一句晚安。”
“没关系……”
“哈哈,那你今天开心吗?或者说你现在开心吗?”
记忆里的声音反反复复在梦里回荡,弄得南唯冒了一身虚汗。
她挣扎了许久,才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里。
啊,韩宇,你到底是什么货色。
还好,以后就再也不用见了。
南唯勉强坐起来,靠在墙上。
屋里开了暖气,墙边还是有些冻人,弄得南唯瞬间清醒了。瘦弱的身子抖了抖,回暖之后又不信邪靠上去。
南唯并不是没有过恋情,只是瞒得太好了。这段密不透风的感情,在众人从没有察觉的时候发生,又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细细回想,也不过就是脱离了高中时期的管控之后在大学初期对一些自恃有才的人鬼迷心窍罢了。韩宇做的太完美,完美到任何一个人都能对他做出至高的评价,连他的前任们离开他之后,都还会公开赞许他。
不到半年的感情纠葛,说深不深,说浅又不浅的。
她们痛苦吗?或许有过吧。南唯当时是怎么说服自己走出来的?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有一瞬间的觉醒,逼着她抽离。假装落落大方,低调离场。太猛烈的情感,来不及落地,已经焚毁在半空。
不知道后续在痛苦什么,明明只是意外而已。南唯总是安慰自己说,没关系的,已经过去了。她从来没有关心过韩宇的去向,按着自己的意愿读了硕士。偏偏在即将毕业的时候,韩宇以同系助教的身份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谋私的纠缠,幼稚的把戏,总是刺的南唯怀疑自己的所有选择。
没关系的,只是一段记忆而已。有关张也的记忆,也敌不过南大的黄焖鸡米饭。毕竟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自己也没有去过广电,也从来没有参加过张也线下的生日会。
高中时期的执念,在不可得之后都成了故作的落落和洒脱。
南唯又开始反复检查信息,屏幕上的时间提醒她现在是深夜。
因为浴室就在屋里,这个点洗澡,很容易让别个惊诧。半夜的水声,只会让惊醒的人后怕。南唯拿挂在床边的浴巾擦干净身上的汗,又把自己藏在被窝里,半身蜷缩着。
南唯现在是没什么情绪的,出于礼貌还是规规矩矩回复了邮件。
“周一上午十点,我来办公室见您。谢谢您的关心。”
她又打开聊天软件,开始斟酌着语言。
“妈妈,我刚才做噩梦了呢。
你说梦都是有原因的是吧,嗯其实弗洛伊德老爷子也是这么以为的。不过不重要呐,我是想说我现在不开心。
你说他们怎么总是这么在乎别人想做什么,都忘记了自己是自己本身。
我记得爸爸走之后有段时间你也让我觉得,人世间太苦了。那个时候我看什么都是愤懑的,你是那么的平淡……”
一瞬间的愣神,所有动作都被冰封。
然而聊天框里很快有了回复。
“乖乖宝,倒春寒一定小心着凉。如果不开心,那就先想办法让自己开心。世间疾苦,你走了这么远的路,更要知道远行本身的乐趣何在。”
“乖乖宝,鱼尾洲有春天的影子了,白天我带你去看。”
南唯不知道再说什么,回复了个表情包,又开始酝酿睡意。
张也这回是真真打算拿着调出来的时间来陪陆轲了,早早就在巷尾小酒馆定了卡座。其实这顿饭也可以在路边大排档点个铜锅,喝酒吃肉唠到天亮,还能给小狗涮点肉吃。但是张也心里的算盘珠子飞起来,可顾不上什么。说到底,最后还是陆轲结账,时间地点嘛,说是不重要,但是这个节点又很有争议。
太焦灼的局势,需要缝隙分割版图。
“在感性尚未崩坏的现在
明白是谁让我等待
请记得好好的爱
爱你的单纯
爱生命中偶然的澎湃
沧桑过后是繁花盛开”
——坐看云起时by周传雄
酒馆的背景音乐放着音乐界太尊的歌,小狗听不懂人类的悲欢,只会在主人脚边乖乖站好摇尾巴。
纯白的萨摩,毫无算计的爱满心满眼都贡出来,摆在人面前。
“你小子挺会挑地方啊!”陆轲的声音穿过嘈杂,人却是慢悠悠走过来了。
“你看,倒也不需要我特意去接你。”
陆轲摇头笑着,先闷了一杯酒,“酒瘾犯了,先喝一口,你随便。”
“怎么说,直入正题?”张也笑着问她。
陆轲一边rua着萨摩,一边打趣,“跟我你还这么笑?拿去骗小姑娘有戏,哄我没用。”
“呵,首先她得愿意听我说。”张也一边自嘲,一边倒酒。
在各种嘈杂里,陆轲的声音冲在最表层,顶的张也的思绪转起来,带着理智也在搅。
“昨天晚上落地,我明明可以让他们安排的车接我直接到酒店休息,还是不服气打车去了朝阳桥头。其实到现在我也没有想明白,洪都的妖风这么猛,怎么从来吹不进脑子里呢?太难了。好难解。”
“哈,你去彭家桥找个人,指定告诉你答案。”
陆轲端着杯子在萨摩鼻子前虚晃一圈,又在张也杯子边碰了下,“他们给出的答案,我不想要。”
“我想要的答案也还没出现。不过我有预感,缘分快到了。”
舞池里有人扭动着姣好的身姿,缎面的紧身长裙太有诱惑性,仿佛在对着全世界宣告,又好像在极力证明什么。
“要我插手推动一下么,还是你慢慢培养缘分?”
张也伸手去打陆轲扰乱狗子毛发的手,“胡乱插足,只会让事态变得糟糕。也就是这狗不咬你,但凡他知道自己的羽翼毛发被你搞成什么鬼样子,你都不会这么放松。”
陆轲切了一声,“跟我在这对暗号呢?不至于,真的。合适的引导,也很重要。你还没结婚,不知道这是什么策略。”
张也一时理亏,连喝了好几杯酒,才说话。
“婚姻方面,我确实没有任何立场。像我这样自私不懂爱、不懂得割舍、不懂得迁就的人,没资格。是吧。”狗子觉察到什么,蹿到张也腿间趴下了。
陆轲愣住了。
他陆轲是知道的,他太知道了——
“自私不懂爱,不懂得割舍,不懂得迁就,所以活该失去幸福美满,活该离婚,活该净身出户。”
结果还是张也说的抱歉,在默声喝了数杯酒之后靠在皮椅上,保持着他最体面的伪装。
“咱俩谁跟谁,你在计较什么,犯不上。喝几杯就过了吧。”
过了吧,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