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乎也没有变少,一路上坑坑洼洼的。
付染还想找话题,但是她总是觉得自己和陈宴安之间的距离好像变了,他就像一只满身上下是刺的刺猬一样,碰不得。
付染不由得把勒在陈宴安脖子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她用鼻子蹭了蹭陈宴安的衣领,就像在蹭鼻涕一样。
果然,那人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对上付染的眼睛,嘴唇一张一合,付染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
她有一种冲动,她想把脖子伸长——
然后去吻他。
就吻一下。
———
六年前,怀城中学。
最近,班里流行去假山的草丛底下去找一个名叫“酸酸草”的吃食。
那玩意其实说白了就是一根长长的草,下面的紫红色的根部可以吃,就成了现在说的“酸酸草”。
杜雯嘴上叼着一根酸酸草说,她很大方的把桌洞亮出来,“不要客气,我这里还有一大堆呢。”
付染无精打采,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吃。
好吧。
杜雯失望的一把抓起酸酸草递给了旁边的人,两个人嚼酸酸草的样子像极了一只仓鼠。
她拖着身子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今天宋子仁叫自己去后面抽烟自己都懒得动弹。
付染看了一眼旁边的座位,陈宴安一下课就往外面跑,一去还是整个课间。
这个夏天是真的很热。
她穿着单薄的校服衬衫,靠在雪白的墙上,一下子把她个冷精神了。
靠。
原本上化学课唠唠叨叨的班主任讲到一半的时候从讲桌底下拿出了一个小箱子,上面写的是“爱心捐款”。
没有几个惊讶,因为每两个月就要举行一回的。
坐在第一组第一排的温顾之总觉得有好多眼睛盯着自己,她恨不得在自己身上装满镜子。
对于自尊心强的女生来说,这无异就是把自己扒光在群众面前游行。
温顾之被旁边的同桌一把推了出来,她差点眼镜就掉地上了。温顾之扶了扶眼镜,把凳子摆好,但是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推她的同桌。
男生无比张扬的竖了一个中指,他身后的男生用书狠狠的敲了一下男生的头,立马口吐芬芳,“卧槽高禾铭,你他妈的可真不是人,咱们小草再不好你也不能这样子。”
“小草”是班里无聊一天游手好闲的男生给温顾之起的,之前是叫“香小草”因为温顾之出生香徽镇。
温顾之一步一步朝着讲台走过去,明明是三步的事情,她却慢吞吞的,感觉腿上绑了几公斤的砝码。
好不容易到了讲台上,班主任又开始说为什么要捐款,几乎每一次捐款班主任都要说,温顾之一直都在挠自己的虎口。
在班主任的组织下,班上的每一位同学手里握着钱,都在盘算着一会少交一点。
这个时期的男生女生想的都是有点钱去买包烟抽抽,去买点口红涂涂。
温顾之终于上了最高的鞭打台。
所有人排着队把钱塞到箱子里面,温顾之站在箱子旁边,来一个人就鞠一个躬。
来一个鞠一个。
一组一组的捐。
直到后面———
她看到了陈宴安,整个人崩了。
温顾之看着那小小的箱子,她恨不得自己躲进去,让谁都看不见。
来了———
越来越近———
不要走那么快,求你了。
求你了。
温顾之总是认为自己学习好就没有那股子穷酸味道了。
她总是一错再错。
来了。
来了。
她在心里不停的念叨着,不要看他,不要看他。
那一刻还是来了。
男生干净的袖口闯入她的眼帘,干净整洁领子,白色的衬衫用熨斗烫的平平的。
温顾之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就像是从马嘴里嚼出来一样,皱皱巴巴。
自卑又将她拖进了深渊,温顾之用手死死的拧着衣角。
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同学,付染身体不舒服她的捐款我帮她拿上来。”
温顾之还没有抬头,男生已经走了,顺着他的路线,看到他坐回座位上。
就算是把手洗的多么的干净,衣服洗的多么的白,但是一看到陈宴安她就觉得自己就是一穷酸货。
温顾之的瞳孔突然放大,她看见陈宴安歪着身子在付染耳边说了一句话,付染又回了他一句话,两个人的姿势紧挨着,暧昧。
不知道付染说了一句什么话,一向神色黯淡的陈宴安笑了,男生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温顾之的心里就像有一滴水“叮”的一下,戳到她心里。
慢慢的,她心里产生了不为人知的萌芽。
———
陈宴安一节课都看付染的脸很白,嘴唇也很白,课间给她买了药也没有起什么作用,他便请了一个假,直接带着付染去了医务室。
付染已经在路上疼晕了过去。
医生让他在门口等着,不过一会,医生出来了,他把听诊器摘掉,口罩放下来,只是很简单的说,“经期疼痛,我给她开了一点止痛药一会你过来拿。”
陈宴安看着医生渐行走远,他走到了病房门口。
门没有锁,手一推就开了。
学校的医务室装修的挺人性化的,病房很大,有两个病床,另一个上面没有人,帘子敞开。
付染在靠窗的位子挂点滴,开门的声音并没有把她吵醒。
陈宴安的心仿佛被什么缠住了,驱使着靠近她,一点一点地慢慢收紧。
她躺在病床上,面容苍白,不知道为什么,陈宴安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陈宴安好像没有这么认真的观察过她,付染皮肤很好,她不怎么用化妆品,脸上没有痘痘,没有干皮,很干净。
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毫无血色的嘴唇。
陈宴安轻抚她的眉,鼻尖,耳朵。
然后他看着女生上唇,下唇。
最后唇代替了手指,轻轻的印在苍白无力的唇上。
是百香果的味道。
直到,女生幽幽的张开了眼睛。
陈宴安直起身子,起身离开,衬衫被拽住了,那张毫无血色的唇有了颜色。
“什么意思?”
陈宴安回头,“喜欢你的意思。”
头顶的电风扇呼呼的吹着,接着就是陈宴安的呼吸声。
付染赤着脚站在冰凉的瓷砖上。
陈宴安猛的转身,将付染打横抱起,把她放到到了窗台边,他一手揽住付染的腰,一手抓着窗台边缘。
他尝到了付染嘴里百香果的味道。
她感觉到他探头,鼻息暖暖得喷到了她的脸上。
然后是两片薄薄的唇。
清泌,清凉。
唇与唇之间的接触,以唇轻触对方的唇,如鸟啄式的轻吻。
一吻结束。
晚上,陈宴安在日记里写道。
高中二年级下半学期,7月20号
我们的第一天来了。
———
年少时隐藏的爱慕已经被释放出来,有时压抑着,也不愿意这么轻易的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