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总会在黄昏来临,莫鸢将我送回去的时候,我知道等待着我的是什么,但是疯狂了一次,潇洒叛逆一回比什么都重要,这次老爷子来了,他拉下脸把我关在了房间里,窗外响起了叶子的音乐,我惊喜地从床上跳下来打开窗,莫鸢站在围墙外,我打开门,一路狂奔朝阁楼上跑去,去到没有园子的一边,外公和福叔等一群人追在我身后,我把门紧紧地锁上,对楼下的莫鸢喊道:“带我走,你敢接住我吗?”他放下嘴边的叶子,敏捷地飞奔过来接住了我不顾一切跳下楼的身子,门被人踢开了,在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回头看到了外公惊吓的脸,福叔一跃而上也没抓住我的手,我惊险地跌落在莫鸢的怀中,两人皆因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我们来不及喊疼,他牵着我逃也似得离开这个美丽的金丝笼。
“去哪呢?”他问我。
“去哪都行,只要有你的地方。”他笑了笑,我们藏进了塞纳河边的大桥,废弃的桥身仿佛细数着岁月的沧桑,这个荒凉的郊外除了裹着报纸而眠的流浪汉再没有其他,我和莫鸢依偎在桥洞下,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我的头发不再那么有光泽,但是笑容永远挂在脸上,虽难掩消瘦的容颜,但是气色依然很好,我捧了清凛的河水洗了把脸,趁莫鸢不备时,往他那边划拉着水,他仓促地抹了把脸,随即也掬起水往我这边划来,溅得我满头满脸都是;我毫不客气的奋起还击,他举着湿淋淋的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
虽然到了夏天,但是早上的天还是有点冷,我打了个喷嚏,莫鸢看着我湿漉漉地一身有些心疼,随后他找来些易燃物,生起火,光着膀子将衣服往火上烤,我哆嗦在一旁;衣服干后,我躲在桥一边换上他的衣服,他把我推到篝火旁,自己抱着我换下来的衣服去到河边清洗,我蜷缩在火影里,看着他健硕的背影,我不想要什么天长地久,只要此刻他还在我身边就好。
日子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我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这个科技如此发达的年代,能熬过这么多天已经是奇迹,莫鸢要出去找东西吃,被我拉住了,他看着我削弱的肩膀,终于忍心了一回,不等他走多远,慕白就出现在了他面前,莫鸢的脸色很难看,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折返过来,在我耳边轻轻说道:“瑾夏,你要回去。”
我用尽力气挣开他的手,“不,我不要回去。”
莫鸢压低了声音靠近我耳朵,“瑾夏,你一定要回去……你外公……”我突然间来了点精神推开他,认真地分辨他脸上的表情,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心碎,”我外公……他怎么了。“不等他说话,一旁的慕白硬生生将我抱走,我也没有力气去挣脱,只好垂下头看向身后越来越远的莫鸢,他半蹲在地面低着头没有任何动静,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就这样一步步拉远。
醒来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南方?”我诺诺地喊道。
丫头回过脸来笑意吟吟地端来粥,我环顾了四周,询问道:“这是哪里”
南方说道:“瑾夏小姐,这里是木家。”我推开她的碗,“你怎么在这里。”她可怜地眨巴着眼,“小姐,是王大少爷让我过来的。”
“我为什么在木家?”
她欣喜地说道:“因为你要和木家定婚啦。”
我揉着头错愕地看着她,“谁,莫鸢吗?”
“不是,是木天蓝木公子。”我抽了抽嘴巴,突然想到了外公,紧张的拉着南方的手问道:“外公呢,他怎么了?”
南方垂下了头,好像要隐瞒什么似得,“李老,去世了,心脏病突发……”
太阳穴突突地跳,我还来不及在悲伤中缓过神来,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哟,你以为,你还是李家的大小姐,都几点了还赖着不起,告诉你,现在李氏集团不姓李姓王,王友徇知道吧,李氏现在是他两爷子的天下。你现在是落魄公主,攀上木家,不过是我那傻儿子缺了一门心。”
我顿时陷入了寒潭,王胖子把李家财产给了王家,那我舅舅呢,李家的人呢,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她冷笑道:“李家人呐,全是些废物,老头子一倒,李家才后知后觉发现整个家族企业已经被架空;你说蠢不蠢。”我气急了一个枕头丢过去,打在了她头上,她气不过,一个巴掌就呼我脸上,我捂着发烫的脸颊,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她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这还没过门呢,就敢骑到婆婆头上来了!“南方吓得躲在一旁,见房间又进来了一个人,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可怜兮兮地看过去。
慕白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肩膀,语气生硬地说道:“妈,瑾夏才刚醒,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妇人嚣张的气焰难以压下,指着我大声说道:“你答应过我的,要想她进门,就必须听我的。”
慕白冷冷地看向她:“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扯到她身上,答应你的不是白纸黑字公证在那儿了吗。”
“哎,你怎么说得好像是我逼着你似得,这本来我应得的,要不是你,我会被你骗去打了小孩吗,不然你以为现在的家产只有你一份,你那愚蠢的弟弟不争不代表这一切都是你的,再说了关于他那狸猫换太子的破事,封口费可不止这么一点。”
“够了。”慕白咆哮道,妇人被吓了回去,“我告诉你,那些陈年旧事你胆敢再提,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嚯,我还怕你不成,反正大家在李家倒闭那天就撕破了脸,你也跟贝拉毁了婚,把我惹急了,我回国就举报你弟弟。”
慕白脸上的肉都在打颤,他捏紧了拳头,良久才缓缓松开。
“不用你举报,我可以自首。”莫鸢若无其事地靠在门边,不屑地看着他的继母,从未有一个人让他如此恶心过,他看她的目光永远都带着那种鄙夷,仿佛在看某种生物,“我们木家的人什么时候要看一个偷偷爬床上位的小三的眼色了。”
妇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挥向莫鸢的手,被莫鸢狠狠抓住。莫鸢丢开她冷冷地离去。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直气得牙痒痒。
我光着脚从床上跑下来追上走廊上的莫鸢,从身后牢牢抱住他,“带我走。”他的身形颤抖了一下,狠心地掰开我的手,我不死心地又扣回去,即便手指被掰出伤口,流出血也不松开;他回过身,抓过我的手,拉着我踉跄地来到大庭院的音乐喷泉旁,他将我的头按在水边,“你好好看看自己,苏瑾夏,你看清楚,别忘了你是苏瑾夏,你以为苏乐走了,你就能替代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他愤怒地指着我,“我爱的从始至终都是苏乐,你不过是长得像她的替身而已。“
替身而已……替身而已…….脑子就像一个大大的回音壁一直无限地重复着这句话,我跌坐在地上,“苏乐苏乐……”嘴里喃喃道,回忆汹涌而来。
“瑾夏,你好,我是姐姐。”
“跟家人在一起怎么叫没出息。“
雏菊开了……
“啊……”我捂住头撕心裂肺地呐喊,满脑子都是晃动在眼前的白色长裙,裙边的刺绣雏菊那么触目而悲伤。
慕白冲上前来紧紧地抱着我,我麻木地瘫在他怀里,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充满了脑细胞。
“木…天蓝“我虚弱地叫出口,然后嗜红着双眼去看莫鸢,久久才缓过神。
“呵呵,你以为呢,你以为我也爱你吗?”我痛苦难受的揪着心,苏乐,妹妹怎么会抢你心爱的人呢!
“莫鸢,你看看你自己,哪一点值得苏乐去爱,你从来都没有事实现对她的承诺;你以为木天蓝就能代替你去实现苏乐儿时的愿望吗?你好自以为是,你知道苏乐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她说她要去找她的“木天蓝”了,她从始至终也没有把你与儿时联系起来呢,或许她爱的是曾经那个小小的却又勇敢保护她的男孩,你看看你现在懦弱的模样,你是吗?”
“还有,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他哗啦回过神,死死地盯着我,我嘲讽地扬起嘴角:“雪洞里,你以为是谁救了你呢!”莫鸢和木天蓝同时一激灵。我没有再说下去。
在木家呆着的这段时间,我并没有坐以待毙,我一直找寻找着关于外公死亡的线索,凭我对木天蓝的了解,这件事一定与他有关,我在他的密码箱里翻到一个信封,久久尘封的文字一字一句直戳人心窝:瑾夏,我是杨晓,我把你托付给了别人,莫鸢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你,真期待未来看不到的日子你是怎样的活下去,好遗憾不能看着你带上学士帽的样子,亦不能看着你穿婚纱的模样,我将要用永远地在你的世界缺席,但是请不要难过,当然也许你也并不会难过,毕竟我们潦草3年也就萍水相逢而已;可我还是期待着你哪怕一丁点的眼泪,至少是为我流过;瑾夏,冰川那晚的星空下,你知道我看到最近的星星是哪一颗吗?是你呀,丫头,我好害怕离开你,可是……
满卷的泪晕让我不敢往下细读。
木天蓝的脚步声出现在身后,他拿过我手中的纸,点燃打火机将它焚烧殆尽,“苏瑾夏,我想让你知道的东西,你随时都可以知道,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你想尽一切办法也没用。”
我把他扑倒在地上,他仰着脸看我,“木天蓝,我外公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们当初的契约明明写到不透露任何关于李氏的信息,你怎么能凭着这些轻而易地搭上王胖子,凭王胖子的本事,如果没有你,他怎么能架空李氏?”
木天蓝微笑地看着我:“我熟悉的苏瑾夏又回来了。”
我死死地箍住他的手,他爽快地回答:“是又怎么样。”
我整个身体往后一翻,直直躺在地上,外公啊,原来是你的孙女害了你。
木天蓝翻身压在我身上,看着我空洞的瞳孔道:“苏瑾夏,从现在起你是我的。”
我无力地吐出几个字:“放…我…走…”
他逼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苏瑾夏,最爱你的人是我,你哪里也不许去,即便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身边。”我侧过头,用嘴狠狠地咬住他的手,他闷哼着,血从我的嘴角流出,木家的佣人将我们死死分开,我生生咬下他一块肉,他痛苦着被佣人抬走,脚还在地上蹬着,“苏瑾夏,你逃不掉的。”
他的声音远去了,我躺在地上苦笑了两声,外公的音容宛在,我还记得他上个月的信中提到想看我穿婚纱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