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两人谁也没理谁。
放学后,罗芙蓉跳上自行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第一个冲出学校大门。
“让开,让开。”罗芙蓉朝正在开门的大爷喊道。
“这是被狼撵了咋地!”和这帮调皮捣蛋的学生斗智斗勇多年,看门的任大爷再也没有了当年越挫越勇的锐气,面对疾驰而过的罗芙蓉,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罗芙蓉像一股风,背着书包,朝家的方向骑去。
“让开!让开!”
“丁铃……丁铃……”
……
“让开!让开!”
“丁铃……丁铃……”
平时需要半个小时的骑行时间,今天罗芙蓉十五分钟就骑车回到了家。
连锁都顾不上锁,罗芙蓉直接将自行车靠在楼门洞口的位置,背着书包气呼呼地上楼来。
“咚!”家里的防盗铁门被罗芙蓉一脚踹开了。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父亲罗友德,不知发生什么事了,一脸懵逼。
罗芙蓉卸下后背书包,像投篮球一样,朝坐在沙发上的父亲扔过去。
几十斤重的大书包要砸到罗友德脑袋,弄不好,真能把人砸死。
罗友德朝自己女儿大喊:“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罗芙蓉说:“怎么了?你问问你自己。”
罗友德被女儿一连窜的举动真惹怒了,大喊:“谁惹你了,为什么把气撒到我身上?”
罗芙蓉也生气了,大喊:“除了谁,还有谁?”
罗友德被女儿一句“除了谁,还有谁”彻底整懵了。从沙发上站起来,大声说:“罗芙蓉,我告诉你,你今儿不还我一个清白,我跟你没完。”
罗芙蓉也不依不饶:“没完就没完!”
听到父女二人在客厅大声吵架,正在厨房做饭的母亲李桂英,手里炒菜的铲子还没来得及放下,跑到客厅来了。
“怎么啦,怎么啦,生谁的气啦?”
“你姑娘差点把我送上西天啦!”罗友德怒气冲冲地朝妻子李桂英吼道。
李桂英也来气了,扯着嗓门喊:“还不都是你从小惯的。独生子女,娇生惯养。”说完,把手里的锅铲子甩到了案板上,脱下围裙,揉成一团,扔给了罗友德。
炒菜锅底下的火还正在燃烧。
厨房里有浓烟冒出来,罗友德翻身一跃,从沙发上跳到厨房门口,赶紧去关火。
呛人的烟雾迷漫,飘进客厅,罗友德把抽油烟机的按钮开到最大。
一个人站在案板前冷静了片刻。罗友德无奈地摇摇头,他承认自己从小对女儿百依百顺,让其养成了在家里飞扬跋扈的习惯。
消了气的罗友德转念又想,就这么一个宝贝。再怎么样,毕竟是自己的闺女,晚饭总得要吃。
罗友德不计前嫌,围上围裙,炒起铲子,亲自下厨,完成了晚餐的最后几道工序。
餐桌上,一家三口都不说话。
看见女儿因生气而越发可爱的脸蛋,罗友德还是没忍住,弱弱地问:“闺女,谁惹你生气啦?”
“谁,当然是你啦?”罗芙蓉说。
“我?我刚下班,进家门,打开电视才看了两分钟,就被你这书包炸弹差点送上西天。我怎么个就惹你啦?”罗友德解释说。
“狗子哥,被人打了。”罗芙蓉说。
“你说那个外号臭狗子的邵兴旺?”
“什么臭狗子,是狗子哥。”罗芙蓉纠正道。
“你们是同班同学,同一年出生,同岁,凭什么叫他哥?”罗友德不解。
罗芙蓉说:“比我大六个月,半岁。双胞胎,一个比一个早出来五分钟,快的话,也有可能一两分钟,那后面的,就得把前面的叫哥。”
罗友德:“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罗友德咂咂嘴吧,略做思忖道,“不过,好像也没啥毛病。”
李桂英说:“邵兴旺被人打了,跟你罗芙蓉有什么关系?”
罗芙蓉说:“打狗子哥的人说,不让他跟我来往。”
罗友德说:“那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就该被人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成天死缠着你。要不是他,你的学习能有这么糟糕吗?初中的时候,回回考试,全班前三,可现在,二十名,二十名都不到。”
“这么说来,真是你找人打的。我和你拼了。”罗芙蓉放下筷子,去拽自己老爸的衣领。
“放手,反了你!一个乡下的穷小子,对你有那么重要吗?啊,比你爸和你妈还重要吗?”罗芙蓉终于把自己的母亲李桂英也给惹毛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罗芙蓉忍不住了,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过了几分钟,哭声变成了啜泣。
又过了几分钟,啜泣变成了默默地流泪。
一切都平静下来。
“你为什么要找人打我的狗子哥?”罗芙蓉喃喃道。
“我啥时候说,我找人打你的狗子哥了?啊,我堂堂一个县城火车站的站长,我会干那缺德的事吗?你爸我叫罗友德,‘有德’,好赖我也是上过大学的人,虽然上的是工农兵大学,那也是大学。知识分子,有文化的人,怎么会雇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去殴打一个英俊的令我姑娘魂不守舍的少年郎呢?”
罗友德一长串独白,不但把坐在旁边正在生气的妻子李桂英逗笑了,还把自己的小情敌亲闺女罗芙蓉逗笑了。
“这么说真不是你干的?”罗芙蓉说。
“真不是我干的。我以自己的人格担保,以我闺女美丽人生做担保。”罗友德说。
“得了,别一天担保了,把闺女都惯成啥样子了。没一点家教,没一点规矩!”李桂英说。
“嗯嗯嗯!”罗芙蓉朝母亲作了个鬼脸。看到母亲不再生气,便回卧室写作业去了。
李桂英回厨房洗碗刷锅。
罗友德拿起当天《秦都日报》看了起来。
“谁叫人打了我的狗子哥,我他妈一定饶不了他!”罗芙蓉一边写作业,一边还想着狗子哥被人打的事情。
“谁替我把这穷小子给收拾了一顿。闺女成绩下滑,我开完家长会,倒是警告过他。那小子是个犟驴,瞪了我一眼。当时,我也确实骂了他一句:癞蛤蟆别想着吃天鹅肉。”晚上躺在床上,罗友德还在分析。
“闺女成绩下滑,十有八九跟这个穷小子有关。你可给我把人盯紧了,让闺女全身心投入学习,顺顺利利考上大学。再别像你一样,凭着老爷子当年的关系,上了个什么工农兵大学,到现在还在这破县城待着。”李桂英说。
“工农兵大学咋啦?火车站小怎么啦?好歹我也是个站长,一样为人民做贡献。”罗友德说。
“看把你能的!闺女考不上大学,我跟你没完,跟那小子没完!”李桂英说完,气呼呼地关闭了床头灯。李桂英说。
“敢情是你找人干的呀?”罗友德转过身,瞅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妻子,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