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还了老高的酒钱,约莫着桂枝该说完了就往家走。他不知道桂枝的谈话会不会影响到父母,但他知道自己是绝不会妥协的。他并不是要故意气父母,实在是觉得父母太武断。他不能把自己的一生幸福寄托在回迁的这一条线上,他要靠自己争取到和柳琴的幸福。
陆东进到院子,见父母都坐在小椅子上,见他进来都默不作声。他知道父母在生气,他等着父母朝他发火。可是,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他心里疑惑。难道是桂枝给父母说的话起作用了?如果真是那样,就证明父母不是有了顾忌就是想通了。于是,拉了个凳子坐在父母面前,似乎是胸有成竹,又有点孤注一掷的稳稳说道:“爸,妈,我和柳琴的事今天说清楚了!”
陆东话落,福生欣兰一激灵,本来已经不抱希望,听陆东这样说,还以为听错了,就来了精神头,异口同声问:“你说啥?你俩说清了?说说咋回事。”
陆东看父母的表情,觉得好笑,心道:你们想哪去了。可既然你们等着听,我正好把我所想的说出来。于是回答道:“是,我和柳琴已经说清了。上午,我和桂枝去找柳琴,见到后我把您俩的意思给她说了,她直接就同意了。”
欣兰一听,很是高兴,脸上乌云马上一扫而空。可回头来又疑惑陆东说的和桂枝说的不一样,就去插话道:“你说柳琴同意了,难道她就没一点难受?没一点感情对你?”
福生急着听下文,看欣兰打岔,就急了:“欣兰,你让陆东自己说,你老插嘴是听你的还是听陆东的!”
欣兰也急着听,就没再反驳福生,只是说道:“快说,快说!”
于是,陆东接着道:“见到柳琴,我给她说了你们想法,她虽然难受,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没办法就同意了。她的意思是你们做父母的为的是孩子前途,这样做是对的。她理解您俩,她愿作牺牲,听您俩的,不再提这门亲事。您们满意了吧!?”
福生欣兰听了,本来应该高兴,可不知是因感觉自己做事和柳琴比着太过自私,还是有点留恋柳琴,竟然都有了愧疚,又听陆东问,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他们只是感觉到陆东问话带着气,他们不仅心里有点心疼儿子。
看父母不吭声,陆东接着又道:“也难怪您们,柳琴都能为了我替您们想,我还能说啥?!不过,也难说您们会不会后悔,想当初,您们从西京回来时,是为一家人生计,但这还不是因为我爷爷在这站着,有他那一亩三分地在那里搁着,您才有回来的机会。如果没有,我们一家会去哪里,有投靠的地儿吗?这回,咱家回迁,这里没一个留这儿,在这里就算断了根,不说将来城里再闹饥荒,就说万一农村将来比城里发展更好了,就说咱们将来脑袋发热想回来看看,还有机会给咱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政策也越来越好,都在搞活经营,谁知将来发展到哪一步,真说不定将来农村更好,到时想再回来那就是异想天开!今天,俺妈您们只考虑您们自己,逼着我们吹,您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您知道柳琴是怎么同意的吗?您知道她伤心了多久,流了多少泪才同意的吗?我真的怨你们!”
陆东一口气说完,言语里尽是埋怨,他也没想道会说这么多,可越说越激动,干脆信马由缰,把心里话倒了个畅快,意思是看看你们咋说,到最后再不同意,我就按自己想法做。看父母再没插话,他自觉得父母听进去了。
陆东一席话,说到了福生欣兰心里。这两天,两人收到信后,只顾高兴,完全沉浸在返城后的幻想中,根本没想到这么多,没想到陆东一席话惊醒了梦中人,两人竟然有了后怕的感觉。是啊!这一走,恐怕就真的难回头了,就等于抛弃了父母,抛弃了乡里乡亲,就等于没有了家乡,没有了根……难道真等走后让人在身后议论,戳一家人的脊梁骨吗!
人的感情难以琢磨,本就有点心活的福生和欣兰,经陆东一番话,想法有了天翻覆地的变化。他俩默契地互相看看对方,拿定了主意不再耽搁,告诉陆东,决定同意他和柳琴的婚事,让陆东尽快去和柳琴通信。
陆东没想到。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拿出大招父母就缴械了,他不知是自己的话还是桂枝的话起了作用,心里那个轻松劲头,高兴得没处使。
他一蹦老高,这一激动的动作让欣兰难以自持,不由得拍了身边福生一巴掌,道:“你说,咱俩是何苦哩,给几个孩子添这么多不痛快的事!”说完,就搽起了眼角那不知是激动还是后悔的泪。
陆东高兴地把喜悦分享给桂枝,桂枝心里的苦霎时如开泄的洪水,裹夹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她两天的过山车般的感受终于得到了释放。看此情景,陆东有感于桂枝心意,没再多说,后撤一步,深深的给桂枝鞠了一弓。
告别桂枝,陆东顾不得吃午饭就骑上自行车去找柳琴去了。一路上,碧绿的麦田,压塌枝条的油菜,一望无际。陆东无心赏景,借着微风,很快来到柳琴家。
柳家三口正在吃饭。看陆东到来,都甚是热情。柳琴父亲忙招呼陆东坐下,让柳琴去乘饭,柳琴道:“想吃饭,早点来,这时间剩下的不知够不够你吃?”
陆东笑着,不以为意,说道:“我是蹭饭,有一口算一口,只要有就行。”
柳琴父亲听孩子们打牙,笑笑,对柳琴道:“去,去,再做。”
柳琴出去,剩下柳琴父母和陆东。柳琴父亲就问陆东从哪里来。
陆东道:“从家里来。”
柳琴父亲又道:“这时间来是不是有事说?”
陆东道:“没啥事。”
柳琴父亲又道:“还瞒我?你和柳琴恁俩的事,柳琴都已经告诉我了,你是咋想的?”
陆东本来不想给他说,却不知柳琴父亲已经知道,见没法瞒只好说道:“这次政策下来,我们有可能迁回城里。我父母意思是担心柳琴俺俩以后两地分居,柳琴受苦,有意让我俩不再来往,经过我的争取,他们才不再坚持,同意继续交往。我来就是给柳琴说这事的。”
柳琴父亲母听了都不再言语,让陆东先喝着茶,等柳琴端上来饭吃完,才对柳琴陆东说道:“你俩事,我本来是不反对。可现在你们要搬走,我对你们婚事就有新的想法,你父母的担心就是我的担心。虽然他们现在同意了,但保不住以后反悔。我就这一个姑娘,将来到你们家,那么远,就是一个人受罪,我们也帮不上忙。要不,就按你父母意思,你们吹了吧!”
柳琴一听,只怪陆东多嘴,陆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咋回事,却原来柳琴只是对父母说了要回迁而没说要退婚的事。可事已至此,陆东只好再三向柳琴父母下保证绝不愧对柳琴,无论柳琴如何在一旁不停烧底火,柳琴父母就是不同意,非要陆东父母亲自求上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