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什么事？”

　　“你大伯出事了，你知道吗？”

　　“出什么事了？我，我不知道哇。”如磨一如既往地语气轻快平和。

　　“算我没问，挂了。”我连再见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父亲兄弟两个，他的两个孩子如蹉和我，因如蹉早夭现在只剩我。叔叔也两个孩子，表哥如切，表弟如磨。我和如切一向不对付，小时候一见面就打，长大后相互敬而远之，和如磨却亲厚。但如磨是个天真烂漫的人，大学毕业也不工作，先是去广州做活力农耕的农场里种了两年果树，又去浙江上山进了寺庙修行。去年被叔叔硬拉下山，回来也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到晚抱着他的电脑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如切的野心是在爷爷去世前对父亲的一番叮嘱，后被父亲当儿子一样培养的日复一日里渐渐膨涨起来的。他是文家的长孙，文家的家业理应由他继承。

　　我正犹豫再要不打给如切，赵新远的电话来了。

　　电话一接通，赵新远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如琢，我刚才在开庭，找我有什么指示？”

　　“我爸出事了。”

　　“你爸？你还有爸？”

　　“我当然有爸，我又不是孙猴子。”我回他，慢了半怕地突然意识到他是在调侃我，气得骂他，“孬孙，你怎么骂人呢？”

　　“大姐，现在骂人的是你，不是我，我只是在陈述和问讯。”赵新远律师此时充分发挥他的职业素养，句句严谨，又带着攻击性。

　　我心里着急，不肯再跟他打嘴仗，反正怎么打都是输，正声说：“我爸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你去给我问问是什么情况。”

　　“你还真有爸呀。”赵新远在我面前从不肯有一刻正经，嘟弄着，又问，“你爸他，叔叔叫什么名字总得告诉我吧。”

　　“文义，文化的文，义气的义。”

　　“好，知道了，别着急哈，等我消息。”

　　我还想再说，赵新远已经挂了电话。

　　我又打电话给三姨。这个世上，有远见，有胆识，遇事冷静，能商量，能帮我客观分析事情的好坏，给我中肯意见的，只有三姨。

　　“小琢，有事吗？”

　　一听到三姨用她那好听的嗓音叫我的名字，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叫一声三姨，便再发不出声。

　　“怎么了小琢，出了什么事吗？”

　　我迅速用袖子擦擦眼泪，清了清喉咙说：“三姨，我爸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听代姨说，是被检察院的人带走的，说是被人陷害的，好象是欠了别人好多钱，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天这么冷，我爸他……”

　　“你妈听了一定拍手称快，”三姨轻笑，转而又语气变沉，“你很着急是吗？你是不是想帮你爸？你是不是害怕你妈拦着？小琢，那是你爸，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要想帮，你就去帮一帮。”

　　“我妈那脾气，我怕我妈她……”

　　“我本来想和你姨夫下星期去海南过冬，那就叫上你妈和你二姨好了，我们三姐妹已经好多年没有在一起过过年了，小琢，我这样的安排，可好？”

　　“三姨……”我又因为激动而语塞。

　　“小琢，你爸小时候还是很疼你的，现在也是，他那个人心底不算太坏，除了花心亏欠你妈良多，做为父亲，他还算称职，如果不是你妈拦着，他能做得更好，他们上一辈的恩怨，由它去，你做子女的，做你该做的就好……”

　　挂了电话，良久，我摸摸脸，一脸的泪水。

　　为了老妈，我一直都压抑着对父亲的爱，一直。我多少个午夜梦回，都会梦到父亲离去时，他回头看我那不舍又痛惜的眼神，他温暖的怀抱，他爽朗的笑，他偷偷去学校看我塞给我的大额钞票，还有他给我买房给我买车，求我收下时那讨好般的热切恳求……

　　我在办公室里坐到天黑都没有等到赵新远的电话，我下楼买了水果和零食直奔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