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不烦,我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我大力地拍他,与他碰杯:“好了,不说了,都随他去,你做文森特凡高,我就做提奥凡高好了。”
两人喝到深夜,不知喝了多少酒,最后各自找了张床扑倒睡去。等我在早上醒来,一杯清水放在我的床头,如磨已经走了。
中秋假期结束,还没上两天班,紧接着又是十一长假,老吴他们仍未回来。他打电话,说他家祖坟出了点状况,需要修整,既然回去一趟他这次要把事情一起解决了,再把荒废的祖宅推倒重建,盖一栋新房子,回去也有地方落脚。
一个人成功了之后,回乡修路、修祖坟、修祖宅好像是标配。这好像也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一个潜藏观念——如果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吴建国也不能免俗。按他的性格,这些事他早应该做了。
我不置可否。买了一张机票飞去了BJ。
在机场见到来接我的大白,吓了我的一跳。她胖了足足有四十斤,肚大如萝,象一头笨重的大象带着重重的足音,恨不得一步一个脚印。同哥接过我手里的背包,又挽上大白,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说我自己来接你,莹莹不同意,非要来。”
“几个月了?”
“七个多月了,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一点也不关心我。”大白翻白眼给我。
“你只说你怀孕了,我哪会想着这才几个月,你就胖成这般模样。”我也翻白眼给她。
我和大白一见面就掐,同哥已经习惯,只好脾气地嘿嘿笑。他一笑,衬衣扣子竟然绷落于地,弹跳两下,滚得找不着了。我笑得打跌,同哥也胖了。幸福使人胖吧。
他们住的房子在德胜门附近,小时候我跟老爸来BJ玩,当时德胜门和城墙还在,此时只剩一个城楼,还需花钱进入。过了宋庆龄故居,七拐八拐,我已辩不清方向,终于进了一个绿荫掩映毫不起眼的院子。下车,我跟着他们进了一栋没有电梯,有些年头的老房子。一个客厅很小的两居室,被大白收拾得一尘不染,窗外的老树被风吹得哗哗响,光影婆娑,送进来阵阵清凉。在寸土寸金的首都,能在二环内拥有这样一栋房子,难得之极。同哥凭着他的能力,轻易便取而得之,他的孩子一出生便拥有BJ户口,又不知是多少外省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同哥和大白住了朝阳的那间,另一间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任何摆设,两个巨大的黑色音箱靠墙而立,与大白墙形成一个巨大的反差,旁边一个架子,上面整齐摆放着各色碟片,角落里有一个蒲团,被盘得都包了浆。
“你哥没事就爱在里面听音乐打坐,神经兮兮。”大白对我的惊呼不屑一顾,转身进了厨房。
“你喜欢看《天道》吗?”我转身问同哥。
同哥的眼睛里流出欢喜之色:“知我者,如琢也,确切地说,我喜欢看原著《遥远的救世主》,我有《天国的女儿》,各个版本都有,你要不要听?”
我想说我要听,嘴里却忍不住问了一个俗气的问题:“这套音响多少钱?”
大白在旁边说:“是你哥自己做的。”
同哥笑而不语,拿出一本碟片放进去,如丝一般的声音开始流淌,我不由得躺下,同哥也在我身侧坐下,两人闭着眼睛,听着那女声低徊宛转之间,交响乐厚重而坚定的推进与衬托,一个孤单无着的灵魂在天地之间漂浮,俯仰,游荡......我竟然又睡着。
被叫醒,大白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晚餐。医生授意大白要控制进食,同哥陪她,我也只能跟着他们吃不是半生就是淡出鸟来的素餐。
吃完饭我去洗了碗出来,同哥和大白在为是看文艺片还是科幻片争论不休。我暗暗瞪同哥一眼,他闭了嘴,默默地订了文艺片的电影票,三人一同出门。
电影是一部故事情节非常老套的爱情片,大白看得津津有味随着剧情哭得嘻里哗啦,我反观同哥和我,两人都兴趣聊聊,同哥甚至在后半程睡死过去。
电影散场,大白挽着同哥走在前面出了影院,我跟在后面拎着包,象个保姆。
大白还沉浸在剧情里,倚着同哥说:“这样坚贞的爱情太令人感动了,特别是女主角死的那一刻,真令人惋惜。”
“世上哪有坚贞不变的爱情,导演只有让一个人死才能让情节合理化,才能赚取象你这样的脑残观众的廉价眼泪。”同哥不屑地耸了耸肩。
“你这种人,太没情趣,爱情啊,爱情是人类最伟大的一种感情。”
“还爱情,导演简直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女主角在河的下游落水,却在河的上游被救上来,不合逻辑,不合情理。”
“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当导演?你要是当导演,我还能去当女主角。”大白明显已经生气,但她还是强压着怒火在调侃。
同哥一点也领情,仍旧倔得像头驴:“你不行,以前还算美,现在太胖,又没有艺术细胞!”
“崔大同!”大白低吼一声,气急败坏地一把甩开同哥,“你那科学家的身份了不起是吧,你看不起谁呢?!”
“我只是陈述事实,我没有看不起谁。”
“你就是看不起我!”大白的眼泪刷刷地流,“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爱我。”
“我没有。”同哥语气钢硬如铁,脸色阴沉如冰。
“虚伪!有就说出来,不想过就离婚好了,明天就去离婚!”
两人针锋相对,一句赶着一句,越吵越凶,我被急转直下的状况吓呆了。我童年的阴影造成我平生最怕和人起冲突,更害怕身处冲突的旋涡之中,我看看同哥,扯他一下衣角,他嘿一声,闪身避过我,我又去扶大白,这边大白已经噔噔噔快步往前冲着跑走了。
我连忙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