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三人吃惊不小。
这童律、乌木由都是有名有姓的前古大修,据说早已证道纯阳,畅游寰宇了。
他俩都降不了的妖,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那拏打败,真是奇哉。
“那拏是什么人?”李静虚忍不住问道。
后稷摇头:“没人知道,从天而降,又凭空消失。”
喝了口茶,后稷继续:
“而这龟山、都江,就在我们脚下,那拏也杀不死无支祁,就搬来龟山镇压,大命师于其上建城,名曰上都!”
三人心神又是一震,移山填海,果然是大能!可这等大能,竟然也杀不死那无支祁?
至于上都,就是上京城的旧名,没想到还有这段隐秘。
“你问的那些祭坛,于此界是锁无支祁肉身的锁眼,于那异界便是镇其妖丹的宝塔,一共九个。”
“九个?!”三人异口同声,身子前俯。
曹希蕴自觉失态,光洁的脸蛋上飘起一抹嫣红,连忙正襟坐好。
“不错!因为无支祁有九颗妖丹!”后稷点头,又朝后喊了一嗓子:“把上京城舆图取来。”
远远的便听见十皇子应了一声。
三人还未将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消化,便又听后稷说起:
“老夫祖上,是大命师的随侍,那拏降妖的事,被他铸在祭器上,也就传了下来。
而至子叔那一代,见锁眼现世,为恐不测,便以祥瑞之名建言永历帝,建社祭坛,希望借国运将其永封其下。
除此之外,另八处锁眼也被他一一找到,经多年努力,悉数封禁。”
这时,那稚童已将舆图取来。
后稷将图摊在桌上,问道:“你们看,这城建得像什么?”
上京城舆图他们并不陌生,方方正正的,三十六大街、七十二条巷横竖分隔,二百八十坊座落其中,整齐排列。
禇南对那些街巷坊市更是了然于胸,深刻脑海。
三人看了又看,纷纷摇头道:“看不出来。”
后稷哈哈一笑,取笔蘸墨,在图上勾勾画画起来。
少时停笔,他将图调个方向,又问道:“你们再看看,像什么。”
褚南凝目看去,只见图上笔画横姿,气韵如虹,居然勾出个三头八臂的法相!
盘腿而坐,八臂伸展,跃然图上。
后稷还特意用重墨标出了九个点,分别对应指向八方的手臂,最后一点,落在中间头颅的眉心天眼上。
“莫非,这人便是那拏?那九处便是锁眼?”褚南问道。
后稷点点头,指着中间主臂:“右臂是太庙,左臂是国社。”
又指向第二对手臂:“左臂是社稷坛,右臂是舜井。”
“第三对左手是通玄门,右手是金光门,第四对左手是天人苑,右手就是你们虚靖台,天眼处,是皇城北的太明池。”
“当时大命师在这九个锁眼上,又排出八臂那拏局来建城,是为锁上加锁,封上加封,意欲永镇无支祁!”
褚南听完,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看来影界那猩红莲花镇的就是无支祁妖丹,两界灯提示莲花被腐化了,应该就是妖丹所致。
那拏留下的封印也因此松动,目前已知被利用的,除了社稷坛,就是舜井了。
据说枉死在夔手上的人,会化为人魈。
于是他们用舜井抽出的妖气感染民众,再以鬿的咒怨放大仇怨,两两相合,便能催生人魈。
至于寻味而来的他们,应该就是指三劫邪修。
将之前所见所得的线索串联起来,三劫的目的呼之欲出!
他们八成就是为了无支祁这头大妖而来,不论是盗妖丹肉身也好,还是想释放它也罢,都是大阴谋。
若是让他们成功了,上京城将不复存在,城中百万人口会遭受灭顶之灾。
少了朝廷的统御,大虞国三洲六道九百城,必会分崩离析,各自为战。
邻国见有机可趁,定会兴兵伐谋。
届时整个十洲三岛,下至六国普通百姓,上至三宗九派修士,都会被卷进来,天下大乱矣!
一念及此,褚南霍然起身,他肃容下拜:“先生的消息如醍醐灌顶,兹事体大,我等便不多留了。”
李静虚这时也起身:“来日再向先生道谢。”
言罢,两人便要起身离开。
后稷命那稚童取过一本书来,赠给褚南:“这是我对那蝌蚪文的破译和注解,仙师拿去,或能助一臂之力。”
褚南也不客套,双手接过,递给李静虚一个眼神。
他心领神会,奉上一包灵药:“修行中人身无长物,唯有些灵药可延年益寿,补气回阳,聊表谢意,先生请笑纳。”
后稷却是摇头不受:“生死有命,老夫早就看开了,世人皆慕仙道,吾独悟死道。”
李静虚只好将灵药放在桌上,心中倒是对这老先生的豁达念头刮目相看。
三人辞别后稷,褚南与李静虚要赶紧前往虚靖台,向蜚廉报告此事。
临分别前,李静虚谓曹希蕴道:“请转告令妹,虚靖台已同意她所请,不日宫里便会有敕令下来。”
曹希蕴拧着眉头应下,急匆匆地走了。
……
后稷送走三人,又迎来一位贵客。
正是犬丘王句剑。
在门口读书的十皇子见到人来,又是一溜烟,却是迎到句剑面前。
“皇兄!”他仰着头,脆生生地打招呼。
句剑揉揉他的头,笑得颇为溺爱:“小十弟,后稷师傅在吗?”
后稷两朝帝师,句剑也是他教出来的。
“嗯!”十皇子用力点点头:“我去叫他。”
句剑却伸手将他拽住:“你就在院中待着,我与师傅聊些事情。”
说完,吩咐手下:“把给十殿下的东西抬上来,好好伺候。”
两个太监应声走出院外,又抬着一个半人高的机巧木狮子回转。
十皇子一见便两眼放光,欢呼一声冲了上去。
句剑不禁莞尔,多看了他几眼,才撩起衣摆,跨步进入殿中。
随着门吱呀呀关上,句剑脸色也变得阴沉,他负手而立,看着屋内侧躺于榻的后稷,冷冷问道:
“都告诉他们了?”
“是,我还将那本《古文汇编》给了那小子。”后稷阴侧侧地笑着,回道。
哪里还有半点高人雅士的风范。
句剑眉头一皱,眼中杀机迸现,旋即便隐藏起来,眉目舒展开来:
“无妨,反正他们知道此事后,定会立即开掘九处锁眼,大势在我,些许枝节,掀不起波澜。”
后稷笑而不语。
句剑略一沉吟,又问:“师……后稷呢?”
假后稷猛一张嘴,露出两排森白兽牙,喉咙一呕,吐出个浑身血痕的人来。
虽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句剑还是一眼认出,这正是教导自己七年之久的蒙师后稷。
句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别过头去:“给他个痛快吧,山躔。”
山躔(chán)嘿嘿一笑:“遵命!”
说着便张开血盆大口,甩出一条猩红的长舌,上面密密麻麻,长满了尖牙。
只是一卷,就将后稷缠起,送到嘴边,咔哧咔哧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