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兄。”
蜚廉上前一步,斥道:“你说下山寻筑基之机,一去十年,了无音讯,没想到却投靠了三劫。”
他身侧连山岛的易延庆看着老宋头那似曾相识的苦瓜脸,惊问道:“莫非是贵派元阳靖主的独子,宋元东?”
见蜚廉点头,易延庆微微一叹:
“我与宋道友曾有数面之缘,昔年求索大典上,意气风发,最有望开出二元的元阳靖大师兄,怎么落得这般模样。”
蜚廉不答,此事算是少阳家丑,先前早有消息,但一直秘而不宣,如今宋元东站在众派对立面,基本是把少阳的遮羞布给掀了。
宋元东凌空虚立,一身奴仆穿的灰布衣也难掩身上的昂扬剑意,沉默一阵,他忽然开口:
“上师志向宏伟,非我等能及,出剑吧,让为兄看看你用那等秘法筑基后,炼出了多少手段。”
言罢,剑指一点,那五色剑虹流光大炽,疾速斩下。
蜚廉飞剑若一汪清泓,他大袖一挥,飞剑迎面直上,与那五色剑光将撞时,剑身突然一跳,自飞剑上蹦出一十六道细长剑光,七前九后,围剿而上。
“剑光分化一十六?”宋元东讶然道,眼中战意熊熊燃起。
剑指再变,只见那五色剑光突然加速,爆鸣声好似惊雷,震得那一十六道剑光同时一滞。
同时剑身上抖出百道细密剑气,嗖嗖乱舞,勾带起无数雷火烈光,撞上蜚廉剑光。
轰隆一声炸响,蜚廉只觉中元宫一疼,失了控制,飞剑被震飞了出来。
一十六道剑光悉数泯灭,那百道剑气也被爆炸余波一扫而空。
蜚廉压下不适,剑诀再变,只见那道剑光越扯越细,越拉越长,须臾涨至百丈,横着向半空中的三劫邪修们削去。
邪修纷纷出手,钟岩肩膀一晃,黑云障陡境数倍,手中法诀飞速变换,唤出六只巨兽虚影。
除了飞虎大蛇,还有三首巨犬,彩翼雄鸡,齐齐向虚靖台修士攻去。
仲康一拍腰间牌带,无边的赤色焰光涌出,一头独脚青羽,赤纹白喙,头燃灵火的大鸟自里走出。
正是傩门第十二鬼,毕方。
它清啼一声,无数赤色灵火自嘴里喷出,再用双翅一扇。
风助火势,卷起一排火龙卷,迎着钟岩的六只巨兽袭去。
留素剑斋的青霭真人,手中执一根玉竹,轻轻一挥,便有无数竹叶自天边滚滚飞来,结成一片碧绿。
竹叶片片飞旋,暗藏剑意杀机,一位浑身铜甲的邪修见状,立时振开后背一对金光羽翼,手中长杖抡圆画了个圈,便有无数金翎自圈里激射而出,叮叮作响,好似金铁交击,扑向那竹海。
一时间,两边筑基修士全力出手,天空中剑气纵横,灵焰滔天,将夜幕衬得亮如白昼。
感气期的修士俱都仰鼻观瞻,目眩神迷,漫山遍野的人魈被这有如天罚的威势震住,一个个趴在地上,埋首撅臀,瑟瑟发抖。
褚南趁着众修大战,悄悄绕到虚靖台后山,以令符喝开大阵,溜上山去。
刚至半山腰,便被一位修士发现,噼啪一声,一颗雷珠打来,褚南急忙侧身,与雷珠擦肩而过,打了身后一片树林,轰一声炸响,一株合抱粗的老树被劈得四分五裂,化为焦炭。
“出来吧!”
那名修士喊道。
褚南认得这雷珠,乃是清微派的雷法,于是现身问道:“是清微派哪位前辈在此把守?”
这是婆娑的墨色树影后,响起一声惊咦。
“是褚道友?”
声线温润,是越季有些颤抖的声音。
褚南笑开来,拱手道:“正是在下,越道友快快放我上山,这几位可等着解毒呢。”
话落不久,便听见两道破空之声,黑影之中,亮起两道炫目雷光,只是一闪,便至褚南身前。
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美妇,领着越季现出身形。
“这是我家师叔,女几真人。”越季介绍道。
褚南连忙行礼,口称真人。
越季又一指褚南:“这位便是侠肝义胆,救了弟子性命的褚道友。”
顿了顿,扫见他身后那一捆人,补充道:“还有那七位。”
女几上下打量他一眼,筑基修士自是眼光非凡,见他根基稳固,若得玄种筑基,定能开出二元,又难得有这般侠义心肠,竟连说了三声好。
同时手掌一翻,变出一枚雷符,递给褚南:“这是我闲瑕时所炼的御雷真符,你拿去护身吧。”
长有赐,不可辞,褚南双手接过,方才问道:“他们中了蚀炁之毒,真人可有解毒之法?”
女几上前查探了一番,颔首道:“此毒并不难解。”
说完,取出一只小玉瓶:“伸手。”
褚南依言,伸出双手呈捧状。
女几轻敲瓶底,便有七粒白若凝脂的药丸滚落下来。
一时药香四溢,灵机翻涌。
“这是本门秘制的度厄白子,喂他们服下,以真炁化开即可。”说着,女几便将玉瓶丢给了褚南。
“谢真人。”
褚南收好玉瓶,与越季一道,给那七人解开绳索,挨个掰开嘴角,将度厄白子塞进口中,又催动真炁,替他们化开。
三人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想到最先醒的,居然是王笑,他悠悠睁眼,见到褚南越季,问道:“是我活了,还是你们也死了?”
“你可死不得。”褚南失笑摇头,将他一把扶起。
王笑还有些头重脚轻,好一会儿,中元凝固的炁海才缓缓化开,他长抒一口气,肃容下拜:“谢二位道友,救命之恩。”
越季跳开不受他的礼,脸色有些讪讪:“都是褚道友为之。”
褚南摆摆手,侧身一引:“道友能解毒,全赖女几真人赐药。”
王笑又上前拜谢,女几微微一笑,点头回应。
少倾,其余六人先后醒转,各自拜谢不止。
此时峰上战斗,正是激烈之时,女几道:“既能走动了,便上山去,诛邪杀敌,我与越季奉命在此值守,就不送你们了。”
八人与女几拜别,纷纷架起遁光,光明正大地往山上飞去。
只有易虚谷神情落寞,在原地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褚南见状,停下脚步,上前安慰道:“道友不必介怀,九处锁眼同时受袭,不是道友之罪。”
易虚谷却是摇头叹息:“若非是我一时意动,怎会让诸位陷入如此险境,我等如能战斗到底,其余锁眼,也不见得能这么快被攻下。”
说完,已是泪如泉涌,掩面而泣。
褚南还想再劝,却见越季摇了摇头,他传音道:“易道友是连山岛易家这一辈拔群露尖的子弟,向来严于律已,心高骨傲,你且先上山吧,我陪他待一会儿。”
褚南闻言只好作罢,轻拍易虚谷肩膀,身形一闪,向山上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