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的一瞬间,一阵白光迎面而来,林渡感觉一阵晕眩,白光消失的时候,她从空酒馆的吧台上醒来。
朱朱一边擦着酒杯,一边笑着说,“今天醒得比上次早噢,再多练练,你酒量以后一定很好。”林渡讪讪的笑笑,没有说话。心里自顾自的盘算,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还是在酒馆里?我又做梦了么?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朱朱或者周围人解释这一切,因为它过于离奇,她几乎可以猜到他们会说什么,大概也就是你做梦了之类的,有时候感同身受是一件很难的事。她突然感觉自己很像《天才在左,疯子在右》里那些不被人理解的疯子,可究竟谁是疯子谁说得清呢?如果有人告诉林渡,现在她真实生活的一切是一场梦,她也是信的。毕竟,人生本就一场幻梦。
生活又回到了正轨,林渡继续过着一个普通正常人的生活,平淡无聊,但是就像是看小说连载,她很想知道那个“梦”里的自己后续会发生什么。现在的这个空酒馆在她心里变成了一个神奇的存在,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这个酒馆本身就是一个梦,为了证明它真实存在,她甚至还去大众点评搜索了这家店铺,很平常,就跟大多数酒馆一样,下面有各种评论,评论有好有坏,点评着菜色和酒。总之,这家酒馆是存在的。接着她想到了那两杯酒,两次喝的酒都是一样的,可能是那两杯酒太特别了。虽然她也不喝酒,但是单从外观、颜色和普通的酒也没什么差别,她对酒的印象就是难喝,那是因为小时候爸爸喝酒,她尝过一点,只觉得辣嗓子,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爸爸说,不是因为酒好喝,是因为人生太苦了。以前的她不懂爸爸的话,现在多少有些明白了。
林渡心里始终记挂着那个后续,可是她实在太忙了,始终抽不出时间去空酒馆。为此,她有些沮丧。终于,在一个平常的周六,她不用再加班,再次坐在了空酒馆。许久没来,空酒馆里多了个新成员,一条叫空空的黄色的小土狗,它是二姐在路边捡来的流浪狗,十分粘人。林渡既喜欢狗,也怕狗,这是因为她小时候曾经被狗咬过,留下了阴影。一方面可能为了避开狗,一方面因为习惯,她还是想坐在那个最靠里的位置。因为来过两次了,对老板和店员也算是熟悉了,所以林渡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热情的回应她,“还是老位置?”,“对,老位置”。这一次在通到最里面那个位置的中间,坐了一个男的,戴了一顶棒球帽,棕色皮夹克配一个浅色牛仔裤,她不认识,只听他们叫他埃森,他见她想进去,绅士的起身让座。埃森是个话多且热情的人,一直不停问她问题,她都回答了,但是除了问题外的事,她不愿多说。她来这儿的目的很明确,是为了追一个后续,所以不愿意多和周围人多说话。
她点了同样的酒,同样的位置,然后静静等待着,等待着自己的那个“梦”来找她。可是她喝了一杯,两杯,三杯…………一杯接一杯,可她却还是出奇的清醒,丝毫没有醉的迹象。忍不住问道:“朱朱,你们的酒换了么?”“没有啊,和上次一样,什么都没变。”这到底怎么回事呢?问题出在哪儿呢?她心里暗自纳闷。为什么去不了那个梦了?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得继续喝酒,虽说举杯销愁愁更愁,但是至少酒精麻痹神经,可以让人暂时忘却一些烦恼。
“小姐姐,你咋了?不开心么?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说哦。”朱朱一边忙着自己手头的事,一边跟她说。
“没事,就是有点累。”林渡没有告诉她真实原因,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疑惑。因为太过离奇,她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热情的朱朱,见她不愿意多说,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但是看她心情不好,便自顾自的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朱朱是本地人,大学在北京念的,大学毕业后,家里人给她在本地找了个坐办公室的闲差。她干了几个月便觉得没意思,果断辞职了。她喜欢自由,向往远方,于是报考了海员,去青岛培训了一段时间,拿到了海员证,也拿到了航海公司的offer。可是因为国外严重的新冠疫情,所有的航线都停了,闲在家里也没事,她就先找了这个酒馆的工作先干着。不知道为什么,林渡觉得海员的这个工作很适合朱朱,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应该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一说到海员,林渡不自觉想到了《海上钢琴师》这部电影。因为之前两次神奇的“梦”,林渡不自觉在心里给朱朱添上了一层魔法的外衣,她一定会一种神奇的魔术,可以让进入别的世界。当然这一切,林渡都只在心里想想。
空酒馆在林渡的心里很像是日本的深夜食堂,就连布局都很像,每天傍晚开门,营业到深夜,给那些晚归忙碌的人们留一盏灯,留一碗热腾腾的吃的,暖胃又暖心。想到这里,她在心里就更加喜欢这家店的老板了,他们都是很可爱的人,他们开这家酒馆一定不是单纯为了开店挣钱,他们一定有着更高的精神寄托,他们都是对这个世界心怀慈悲的人,愿意用实际行动去让这个世界更美好一点。
前两次来林渡都是一杯就倒,所以她都没有机会仔细观察过来到这里的人,今天反正也去不了那个“梦”,索性更加定心的开始观察起酒馆里的人来。酒馆的氛围总是很放松,墙壁上的那两台电视还是没有声音,画面也还是时断时续,不由得怀疑老板是不是忘了交收视费。她刚来的时候,店里只有埃森一个客人,这会儿,人渐渐多了起来。当然,店里的客人没有一个人在关注这台电视,他们都在各自聊着天。林渡不是个外向的人,尤其不擅长和陌生人沟通,她更像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对面这俩中年男人正聊得起劲,从他们日渐后移的发际线可以看出,这是两个被生活锤打过的人,他们的谈话里时不时蹦出项目、股票这些字眼。那是林渡不熟悉的领域,她放弃了进一步听下去。右手边坐着的是一个短发女人,跟自己上下年纪,穿着讲究,应该是个写字楼里上班的人,她一个人点了一杯酒,随身携带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飞舞着,像是在忙着还没忙完的工作。短发女人的旁边,本来坐着埃森,可他却不在位置上,视线向斜对面飞去,他正和一堆男男女女正聊得热火朝天,声音中夹杂着明显的台湾腔女声,仔细听一听,他们像是在玩成语接龙,接不上来的喝酒。时不时因为有人接的不对而大喊起来……
这样的氛围里,林渡感觉自己脑海里那根绷紧的弦好像稍稍松了些,林渡的朋友总说她是个封闭的人,不愿意敞开自己,其实林渡也知道,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改变,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想过改变,内向,不善言谈,并不是啥大错,每个人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做自己,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不对。
林渡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还吃了店里的招牌,麻辣蛤蜊、猪肝,味道都很不错,日式的烹调方法,不油腻很清爽。时间很快就到了十点半,林渡告别了老板和朱朱,叫了辆车回家了。
躺在出租屋冰冷的床上,她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她没有如愿去到那个梦,她喝了好多杯一样的酒,可是都不行。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如果这是工作,她还可以找问题找原因,可惜这不是,她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同伴和她交流。她只能自己在心里默默消化所有的困惑。甚至她都觉得也许自己是太累了,太想谈恋爱了,所以出现了这样的幻觉。她也不知道其他去过空酒馆的人,是不是也出现了和她同样的情况?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又或者他们和自己一样,也有这样的情况,只是没说出来。也许那个梦再也去不了了,再也见不到他了。她不自觉苦笑……
一想到这里,她觉得很难过,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爱着是什么感觉,虽然只是在那个“梦”里。她想和他有后续,有进一步的发展,她贪恋那个温暖的怀抱,毕竟这是她过往三十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过的,她参加过各式各样的相亲,也尝试过和人深度交流,但结局无一例外,最后都无疾而终。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的爱情是坚定选择以后的义无反顾,不是权衡利弊后的犹豫不决。她想要被坚定的选择一次,哪怕就一次。可是很遗憾,没有人义无反顾,更多的只是现实的考量,他们会介意她的收入,介意她的身材,介意她的家境,介意她的外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勇敢的说,我不介意你所有的一切,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没有,一个也没有。她没有怨他们,毕竟每个人都身不由己,为了更好的活着,想找个条件好的又有什么错呢?!她觉得也许是自己年纪大了,对生活中那些不平的事有了更多的包容。可是你知道,无助的人漂浮在大海上的时候,就会不自觉想拼命抓住那根救命稻草。而此刻的张弛在她心里就是那根稻草。想到这里,泪水滑落脸颊,打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