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和范刚微信聊天,他居然对说:不行就在家里看店吧,自己当老板多好。
我都被气笑了,不过如果开店可以,也不是不行。
第二天上午,我已经在镇上我家的粮油店附近。
远远地,看见老妈穿着花色模糊的大围裙,弓着腰把几袋粮食搬上三轮车,花白的头发在风里格外惹人心疼。
可是她还不到五十岁啊。
老妈骑车离开,我进店,隔壁刘婶过来和我说:她去送货了,你这是放假了呀!
我说:“回来看看,我爸呢?”
刘婶说:“你爸前两天骑车摔倒,受了点伤,住院了。”
县人民医院,老爸一个人躺在床上,腿被吊的高高的。
看到我进来,又惊又喜。
我说:“什么时候住院的?”
老爸:“前几天,都快出院了,你咋回来了?”
我说:“打工太烦了,回来继承家业。”
老爸:“瞎说什么呢!
其实,我是真有这么个想法的。
老妈给我打电话只有一件事:要钱。
要钱的理由只有一个:进货。
如果都是我出钱进货,那这店岂不是我投资的啊。
想到这,我有种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自豪感。
其实这个店开了很多很多年了,久到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过在老妈嘴里,就没赚过钱。
大二的时候,老妈说邻村老严家的儿子在BJ上大学,寒暑假送外卖赚的都够花了,于是我知趣地自己想办法了。
东北并不好打工,至少对我来说是,所以我贷款,做家教,也就把大学读完了。
毕业后暑假回家,看到家里簇新的两层小楼,百味杂陈。
在医院照顾了老爸两天,他就出院回家养着了,到家的第二天,就封村了。
省会疫情爆发,我们受牵连,村委的人用铁皮把路口都堵上,禁止出入,取快递只能在路口交接。
我妈的店当然也暂时关门了。
一天晚上,我抱着豆豆在客厅玩,妈妈过来了,我就说:“妈,咱们家的店一年能赚多少?”
我妈眼神飘忽,躲躲闪闪,然后说:“赚什么钱啊,一个小店,不赚钱的。”
我说:“开这么多年还赔钱啊,那就别开了!”
我妈突然理直气壮起来:“你觉得我和你爸这个年纪不开店还能干啥?每天在家里闲着,你养我们啊?再说你弟结婚不要钱?彩礼钱,买房,买车,最不济也得把这房子装修一下吧……”
说着说着还哭了。
我被气的哑口无言,跑到院子里坐下。
老爸一拐拐过来坐在我附近,说:“奶奶去世了,上个月,她熬过了冬天,没熬过这个春天,才69岁,可惜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实在是不熟啊。
他又说:“我曾经有两个姨,在那个年代,大家都吃不饱,活又重,十几岁就都夭折了,而我五个舅舅全都活下来了,你奶奶是家里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女孩。”
我说:“嗯,还是生男孩好。”
爸又说:“你妈妈老和你要钱,是她穷怕了,要了也不敢花,我也一样,花钱就有罪恶感,能花一毛,绝不花一块。”
我说:“爸,现在没一毛钱的东西了!”
爸笑了:“不划算那!”
我不知道爸说的不划算是什么,我觉得他俩养儿女挺划算的,四十多就回本了。
弟弟比我小两岁,也比我晚两年上大学,也是大二就自己挣学费和生活费了,还贷了款,出国前还是我帮他还清的。
公司让我生气,爸妈让我生气,我也生自己的气,对现在的生活,极度厌烦又不知所措。
我恨那个粮油店,对我而言,它就像个无底洞。
我想回BJ,但是又得去做核酸检测,村里只许出不许进,烦躁的很。
三天后村里开始给办出入证了,我赶紧跑到县城去做了。
然后订票回B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