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境,又像是溺水又像是在观看走马灯。
画面里满是曾经的过往,那些是白安良绝对不想回忆起的过去。那段时间父亲不知怎的,找了个新老婆成立了新家,这样一来母亲讨要生活费就更加困难了。
画面里母亲抱着昏迷不醒的妹妹跪在他们夫妻俩前,关于这段记忆白安良完全没有印象,可面前的这一切仿佛他曾亲身经历一般。
“这人谁啊!”那女人尖声嚷嚷着“爱死死哪去,真有脸啊你。”又抱着父亲的手臂撒娇,这边百般娇媚对跪着的母亲却横眉冷眼。
“这可是你的亲骨肉啊,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死吗!”母亲再也忍不住的喊道,而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的父亲看似犹犹豫豫没有表态,可这也说明了一切。
两女人争执着,一个为了孩子,一个为了钱。
可母亲如果在这知难而退,妹妹将再无一点希望。就算是对于已经知道答案的白安良,看见这残忍的场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他不知道父亲怎么忍心任由着听那女人指示,现在想来,恐怕也只是不在乎了而已。
“这样吧,把安良给我,”半晌父亲总算是开了口,指了指母亲身后的小男孩“我给你拿点钱,以后就别来找我了吧。”
说是拿点钱,实际上能给出的数额连医药费的零头都凑不齐,就这那女人还是不满意,甚至想从他手上的那点钱再抽出来点,见父亲不给她生气的用巴掌打他的胳膊。
“多少还是留个男孩,留个种。”
“留他干嘛!是不是你亲身的都不一定!”说罢又恶狠狠的瞪了白安良一眼,那是真的极为愤怒的瞪眼几乎连眼睛里的血丝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以至于当初还小的白安良完全不能理解这份情绪。
母亲默默的接下了那点钱,又极为怜悯的回头望了望白安良,随后闭上眼抱着女儿离开了那破旧的门栏和地砖。
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一段记忆吗...越是随着记忆深入,就越是头疼不已。
随着自己当初的视角,眼见着自己跟着父亲走进了小屋。
自己不吵也不闹的在客厅找了个小凳子坐着,而从进屋后那女人对他的谩骂就没停过,直到晚饭后被喝醉的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后,她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不断的哭泣。
发泄完脾气后的父亲很快开始呼呼大睡,客厅里只剩下他和那女人两人,相对而无言。他又再一次的从她眼里看到了那股恨意,几乎令人汗毛倒立。
之后的时日里,白安良都自觉躲着那女人走,他向来听话。
知道母亲是为了救妹妹的命不得不放下自己,所以他应当乖乖待在爸爸的屋檐下,他也知道后妈不喜欢他,所以每次放学都乖乖写作业不吵不闹,可仍旧被后妈打得伤痕累累。
他甚至很清楚爸爸爱喝的酒是什么,每天帮爸爸买烟买酒。当他去给牌桌上的父亲送烟酒的时候,那些牌友们总夸奖他生了个好儿子,只有这样爸爸才会露出笑容。
直到夜晚,沉睡的自己被后妈用毛巾捂住了口鼻。这辈子的命大也就落在这里了,在被窒息前他幸运的被惊醒,如同溺水一般他不断的挣扎力气却一点点消失殆尽。
或许这种情况,上天就不应该让自己醒来,就不至于这么痛苦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濒死。
窒息带来的痛苦逐渐弥漫上来,身体强行激起的求生欲和无法挣脱的痛苦相交,或许就是这一刻让白安良对于生命始终保持着敬畏之心。
慌乱下碰掉的杂物引起了父亲的注意,醒来的父亲望见了他们俩后,连忙冲上来推开了后母,恶狠的抄起酒瓶拍去。
也是这会,才猛喘几口气后的白安良得以回到这个世界,他减慢的从地上爬起,朝着门外冲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家。
深夜回到的母亲的家,他敲了很久的门才开。
母亲点着灯,开了门,看清孩子那满是青紫的面容后,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我怎么能没了你啊!我怎么能丢了你!”那哭嚎的声音撕心裂肺,可早已流干的泪水始终淌不下来。
关于这段记忆白安良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母亲去世前曾和他说过。
“安良啊,你以后结婚离婚妈不掺和,但如果有了孩子,就要对孩子负责到底,听到没。”当初年纪小,以为只是母亲在说他的事,现在记忆全部串联起来,让他感到这句话沉甸甸的。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会对小冉的治疗始终坚持,这无关于钱。即便忘记了这段过往,对于孩子,白安良仍旧用行为完成了母亲的遗愿。
可..自己两次婚姻,都被自己毁掉了,这真的算负责吗?
这种行为..岂不是和爸爸一样了..
思绪越来越沉重,在海底堕入的也越来越深,那些场景逐渐飘散而去,离他越来越远,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冷。
想起来自己被剪刀贯穿的场景,想起了自己心脏病发作后的不规律节拍。
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真可惜..如果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该多好...眼前一片模糊,这或许就是瞳孔放..
“咳..”如同几吨重的鞭子猛地甩在了自己的心脏上,就为了逼迫让它重新跳动。
然后又是第二下,第三下。
思路逐渐清晰,身为医生他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并发誓等他恢复过来,要找这下手没轻没重的家伙算账。
心跳跳了吗?不知道,但是自己就像是灵魂出窍一样,旁观的看着医生满头大汗的在抢救自己。
他甚至有心情帮忙看下仪器上的数据,如果可以的话,白安良甚至想帮他们出谋划策一下,就是不知道这群家伙听不听得见。
看他们忙来忙去的焦急样子应该是没成功,呸,仗着他们听不见白安良骂了两句,一群废物,这都救不活。
“叫家属进来吧”主治的医生双手撑在病床上,那语气听起来和要放弃了一样。
很快,门外的墨溪和齐林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了,还顺带望了眼躺在床上惨白的白安良。
“关于他的死因,你们两个有什么头绪吗?”
“心脏病!”“吓死的!”
这俩异口异声的回答道,然后面面相觑。
“没想到我们刚和好就要分歧。”
“哦,那你有医师资格证吗?”
“您说的是。”
没想到自己一死,这俩就和好了啊,也罢,毕竟齐林和墨溪本就是一对的。白安良嘟着嘴,虽然不满意,但望着他们俩这默契的样子,又说不上来的温馨感,如果能忽视床上的尸体的话。
“我们可能要..宣告死亡了”医生叹了口气,下了很重的决心才做好心理准备通知家属“你们最后再看他一眼吧。”
听罢后,墨溪朝着床上的白安良看去,齐林朝着白安良本良看去,两人四目相对她甚至还上下打量了下站在主治医生旁边的白安良,不说齐林张大了眼睛,就连白安良都倒抽一口冷气。
那眼神看了看他又瞥了眼躺在病床上的身体,仿佛在说,你看看你自己还有抢救的必要吗。
“救啊!你试试啊你!”
“死了就别说话了,”墨溪摇了摇头“很吵的好吗。”
“你有毛病啊你!!”白安良简直要骂死这个家伙了,本以为只有齐林看得见自己,没想到墨溪竟然也能,自己都快死了这家伙竟然还有闲心被他逗得笑。
旁边医护无不投来同情的目光,仿佛看到这对好朋友因为他的死去竟然都快疯掉了。
也就齐林还能绷得住,做出一副哀伤的样子来到床头旁,而墨溪干脆捂住了脸,听白安良在旁边骂脏话,尽可能忍住不笑出声来。
“别笑了”齐林都要忍不住了,回头数落了墨溪两句“现在怎么办?”
“你试试?这块你专业的。”
听他这么说,齐林环抱着自己仿佛在认真思考对策,而白安良连忙凑上前,站在自己的身旁,颇为紧张的看着她。不知怎的,有这俩家伙在,感觉自己还有抢救的必要。
“醒醒,教授答应替你给小冉做完最后一场手术,你本可以看着小冉康复出院啊。”用力推了推他,但是完全没有反应。
“...”想起小冉距离康复也就差一台手术了,没想到老教授还是心软愿意冒着风险帮他,很感动,但他试了试,还是回不去。
“醒醒,你要真死了,你老婆肯定要来参加葬礼的,到时候谁都保不齐发生什么。”大概岳父会带着女儿来找齐林和墨溪的麻烦吧,恐怕就连小隐他们都不会放过。白安良不免担忧起来,又努力的往里进了进,但是仍旧没有成功。
“你要现在醒的话,咱俩就先不离婚了行不,我和墨溪都会陪着你。”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但白安良也确实不想离婚,可即便他努力想要钻回去,这身体却仿佛不工作了一样。
又试了几次,眼见着就连齐林都要败下阵来。意识到这次自己可能真的会凉,白安良都快要哭出声来。
“我回不去嘛,我回不去拉。”
耳边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的,墨溪都觉得耳朵要被他闹得起茧子。
“你功力这不行啊。”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墨溪还是要顺带吐槽一句。
“你们还讲究个望闻问切呢,大不了还能上仪器,我啥也没有啊。”
“那你现在也没啥办法了是吗?”
对方沉默了两秒,觉得这也不是个事,便向他伸出手。
“你把他手机给我下,我看看有什么素材没。”
不顾白安良在旁边大喊大叫的阻挠,墨溪就直接把手机顺畅的给了齐林。
“我先看下那天晚上通话一个小时三十分钟零二十六秒的老婆是谁,”打开他的手机,指尖在上面摩擦,划开,很快找到了那则聊天记录。全然不顾白安良在旁边大喊大叫,随即按下了回拨。
手机也非常懂事的,帮她链接了通往老婆的信号。
“嘟...嘟...嘟...”的通话声在手术室里回荡,明明也只是响了那么一两下,白安良在旁边听得自己心脏病都快发作了。
“真奇怪,为什么不接电话呢?我再拨一下!”
“别别别!!!”白安良推又推不动人回又回不去,气的张牙舞爪的“啊啊啊!你们!!!”
就算是死好歹给自己个全尸吧,好歹给他找个地方安葬了吧,这辈子治病救人刷了多少功德,最后就因为一通电话骨灰都给他扬了。
正当齐林纠结的时候,放下了手机,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年头打个电话都这么困..”
话音还没落下,一只苍白的手搭在她手腕上,轻轻的从屏幕上把挂断电话键划开了。
“嘟..终止通话。”手机传来的播报声使得整个房间更加宁静。
其余的医护愣在那望着他震惊的说不出话,只见那惨白的已经宣告死亡的男人突然从床上坐立而起,用那纤细的手指从她手里硬生生抠回了手机按下了几个键,仿佛这个举动消耗完了他全部的阳气,在做完这一切后,整个人又如同断电般昏迷了过去。
整个抢救室的人望着他咚的一声躺了回去,全然愣在那,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们..”齐林皱起眉头,重新拿回白安良的手机,凝视了好一会“有谁看清他干了啥吗,为什么手机直接变砖了?”
她扬了扬那块变黑又无法开机的手机。
“我以为只是单纯的格式化呢,这什么意思,怎么做到的?”
只是这会没人打算回答她的问题,所有人都被重新开始波动的心电图吸引了注意,一时间齐林被众人请出了抢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