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师问婧婧可不可以周五上关于公司礼仪制度的课,婧婧不愿意,说自己周一有外部巡检会议要主持,周五需要修稿对词,并且这周六又正轮着自己接待学员,如果周五去上了半天课,那周日也要加班了,太累呀。沈老师又求问熹微可以上课了吗,熹微说自己能上,但这门课还没备熟,所以即便去了也就是在台上念PPT稿而已。沈老师没奈何,说涓儿一整天已排满课,实在没人,只得再求婧婧说救一次场吧。婧婧不情愿答应下来,却说公司这么大的培训中心,这么缺老师,怎么还不进人。听见张老师说好像经理批准了一个讲师,专业的,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要来。婧婧问是男是女。张老师悠悠说是个男的,并且还很帅。这便不止婧婧,连小苞也豁然兴奋了,两人搭配着跟张老师套消息。
丘归不在意要进个什么样的新人,她只后悔刚才沈老师问谁可以上课,怎么没勇气自荐一下呢,哪怕给否定了,可即便只是提一嘴,也好叫人知道呀...气恼自己的胆小,这胆小...一点儿也不好。可涓儿姐忽然想起来问丘归,你不是也正准备制度课吗,怎么样了,可以上了吗?丘归支吾道...准备好了,但因没上过课,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场面。涓儿姐鼓励说没上过才要去上呀,上上气场就出来了,正所谓磨课磨课,好课程都是磨出来的。沈老师听见笑说,丘归竟然都备了课,小看了,等后面有空了,找上几人给她过过课,可以的话就去上吧,反正这制度课上起来不难,也不用考分,正合适当新手的练习。
算是遂了心愿的第一步,丘归放着了心,便忙活着一面听她们聊天,说要来的人是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长得很帅,气质也很好,之前带过团游学,是个厉害角色。婧婧宣告说这样一个人,谁也不要同她抢,是预订了的。小苞没有回她这句话,反问万一人家有老婆呢?“那我不管。”是婧婧一贯的回答。
看见榕榕了,丘归笑问她怎么这个时候上楼来,要吃午饭了呀,榕榕回答说正因为到中午了,自己才上来打印午餐票的。丘归想起这餐票原本是各人打印各人的,可之前有几次榕榕帮着大家一道打印了,这活便默认落到了榕榕手上,正如当涓儿姐不在时,接听咨询电话的人选给安在了自己头上一样,难怪人都不愿意搭把手。
榕榕说自己去楼上打印餐票,问丘归要不要一起去,丘归奇怪,打印餐票而已,为什么需要人陪,可是说好的。两人穿过走廊,从侧边小门进了楼梯间,里头空荡荡的。忽然听见榕榕气急起来,说再也受不了经理。丘归小声问她怎么了?
“你知道吗,早上经理让我去收拾606房间,你知道606房间是做什么的吗?”丘归说不清楚,榕榕接道:“606是学员用来学习铺床技巧的房间,里面的床上用品都是那么多学员摸过的,从来不换,脏死了。”丘归以为她不平经理使唤她当服务员,却听她又说道:“这个房间其实还给经理当宿舍在用,我真难以想像,那么脏的房间,那么多人摸来摸去的床,她每天还能睡在里面。”丘归吃惊,榕榕继续道:“早上我一进606就闻见一股味道,当时学员已经跟在我身后,就要进来了,我赶紧先跑过去开窗透气,又看见床上放着她穿过的吊带大内衣,床也是乱七八糟的,我恶心得不得了,马上把她的衣服去挂到柜子里,地上又有丝袜,还有拖鞋都随便丢在床下。”说着说不下去,仿佛气死了。
丘归问说公司不是给经理分配了宿舍吗,她怎么要住在教室里?榕榕回说宿舍是多人间,经理住不惯,就退了,而一人占用一个培训房间,可也不想想,那样的屋子怎么住得下去,不恶心吗?并说自己已多次给经理叫去打扫房间了。“只要她待过的地方都脏死了,她的办公室也是,经常让我去收拾,里面的零食包装袋丢得到处都是,桌上都是油,她还说要减肥,就这吃法还能减个什么肥。”
丘归想了想,说其实也因为榕榕经常待在六楼,经理除了她一个助理,抓不着其他人,所以只能什么事都差遣榕榕了。榕榕回答说:“何止差遣我做事,简直把我当傻瓜,她不知为什么总以为我蠢,没事特喜欢套我的话,你们楼上在她的眼皮下做事,她清楚,可是六楼一般只有我和几个老师,她经常看不到,就总想从我这里打听老师们的动向,而且问的问题都是旁敲侧击的,搞得我回答总是很小心,就害怕说错话。她只要看见我落单吃饭就一定要和我一起,一边吃一边套我的话,我怕死她了,所以一般吃饭不是跟着你们,就是拖着林老师他们。”
丘归才发现,原以为榕榕一人在六楼躲清闲,其实一样脱不开骚扰,自己在楼上虽说时时要面对经理,可毕竟有涓儿姐她们分担,倒反放松,不必这样给紧紧盯梢着。叹了口气,就进了十一楼办公区,两人不再说话,打好餐票再出来。楼梯间里,榕榕又小声说道:“你是不是听见经理说她住在上海的市中心?”丘归说听见过。“你以为这是什么意思?”榕榕问,丘归回答说,难道不是在指她买了房在市区里吗?
“哼,买房?”榕榕不屑道,“她哪买得起上海的房,她就是在市里租了间亭子屋,那种最老的棚户房,连厕所都没有,需要倒马桶的。房子确实是在中心地段,可连她自己也不愿意去住,就是租来撑面子的,天天住培训室,还显得自己多像个女强人。”丘归想起那天经理暗示自己在市中心有房时,婧婧的献媚,觉着凭婧婧同经理的关系,该知道经理的真实情况吧,那是在故意配合她引起众人误会吗,还是经理干脆连她也一同瞒着?想想奇怪经理这人,怎么活得这样虚假并且太累。
中午吃完饭,正跟着涓儿姐几人从食堂前的过道往回走,远远看见一个穿浅灰色毛衣的高个子,夹在人群里朝自己这过来,相交时听见他问说你们这么早吃饭,丘归答说这个点过来,菜都不多了呀,婧婧笑同他说,把你的餐票给我,每天我下来时就帮你打上。技术部的人听见,说我们也要的,都把餐票给你吧,婧婧却说人多了要收手续费,当然小帅哥可以不用付。两方人笑着错过。丘归要去便利店买东西,于是都去,各人拣选好东西,丘归拿了两条龙角散。
下午将龙角散拆开来自己部门内发一圈,剩下的都递给朱粲,这几天他踢球受了冻,嗓子有些哑。收下的同时,一双大手在丘归的手上捏一捏,笑得挺坏,听见他说,我只要一颗,其余的你拿回去,我需要时再找你拿。也好,丘归便收了回来。结果这一下午呀,这人便得着机会总要往自己这里凑,剩下十来颗糖,看样子他就要奔足来个十来趟。经理是在的呀,桂桂有时走动着也能看见,况且这人过来也不利索,总要找点儿事磨叽,说丘归的屏幕闪得厉害,要帮她调;又嫌弃她桌沿的灰迹,翻了张湿巾过来给她擦;还悄悄夸她的PPT做得好,以后他有需要,也请帮着美化呀。丘归小声应付着,他过来,叫她紧张,可他回去了,她又期待,两人挨得近近的,说些悄没生息的话,别人听得见也好,听不见也好,反正总归不出大错叫人挑不出刺来,便颇有一种悬崖边嬉闹的暧昧危险感觉。
说着说着,那靠得很近的嘴唇在自己脸上轻啄了一下,叫丘归闻见一丝薄荷的清凉味道,偷偷观察周围,好像没人发现,原来那使坏的家伙正要看她紧张的样子,所以笑得开怀,可是不发一点声音。并且那唇正挨在了自己嘴边,便又要担心他继续欺负人,又还期待...可是那粉红的唇色呀,难道不是一种诱惑,就是她也想凑上去轻轻碰一下呀...难怪公司不准内部恋爱,这可还怎么工作?只好抓了剩下的糖塞在那捣蛋的家伙手里,小声说全给你,不准再过来了。
快到下班点,听见身后人接着电话出去楼梯间里打,回来时,丘归看见屏幕上微信闪动,不过已学乖,不再冒然点开,而先将光标放在那窗口上,看见果然是“wish”发来消息,再打开手机查看。消息说家里晚上一定要他回去吃饭,有客人,所以今天不能再陪她下班送她去车站了,让她自己路上小心,可别走丢了。丘归回答说自己又不是小孩,要他这样操心。
可是到了七点,听见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经理刚落了座,便隔着过道招呼桂桂,问她:“你这丫头不是喜欢他们技术部那小帅哥吗?”,又打一下身边的婧婧说道:“还有你,你俩不是都看上了他吗?”桂桂不置可否,但是婧婧否定,说我不是说过只爱你吗,你不要把我推给别人呀,亲爱的。经理哼哼道,“呸,你俩都没戏,乘早收了这心思啊。”看着丘归继续道:“我和你们说,人家是有女朋友的,知道吗?别傻乎乎给人骗得团团转啊。”于是婧婧,桂桂,经理都远远近近看着丘归,那被凝视的人虽默不作声,只盯着屏幕忙活,却不过是乱点鼠标罢了,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她脸上发烧,心里惶恐...终究给捅破了,不知接着会发生什么...感觉那手心滑溜溜的,全是汗。
经理接着说:“我刚才出去送一个加盟商,在公司左边那条梧桐小路的拐角处看见那小帅哥了,开一辆沃尔沃SUV,就停在路边,我还说送完人过去和他撩一撩呢,结果猜我看见什么?”经理是一直盯着丘归的,可是听见这说法,桂桂同婧婧好奇起来,看看经理,再转回来看着丘归,就连技术部黄经理也转了椅子过来,朝经理问道:“你看见了啥?”
“我看见一个打扮得超辣的高个美女从那边商场出来,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笑着就上了你们那小帅哥的车了。呵呵,人家那打扮,一看就是本地的有钱小姐姐,一身的穿搭真是低调又奢华,光看人家一只薰衣草紫的CHANEL2.55包,就把我们所有人都比下去了,别看我平时左一只LV,右一只GUCCI,那都是基本款,和人家一比算什么呀?你们,就更别想了啊。”
婧婧同桂桂一面急问细节,一面吃惊,还要不时忙着看一看丘归,黄经理也看一眼丘归,但是问道:“你别是看错了吧,我没听他说过有什么女朋友呀?之前倒是听说他家里要给他相亲,他不乐意拒了呀。”
“说谁还不会说呀,我要是他,家里有个大美人,我也愿意在外头再勾搭几个小姑娘玩啊,反正不当真,反正又还没结婚,怎么说都有理,怕啥,不玩白不玩呗。再说了,指不定就是那相亲相上的,说不乐意,给家里逼着去了就相上了呗,还能事事告诉你?”接着说出许多猜测,并由着婧婧,桂桂两个在一旁添一点油,加一点醋,三人聊着猜着,热热闹闹。
黄经理却说,你可先别乱说,你看见的不一定是那么回事,别给人乱传播。经理笑她太保守,这种事在这社会大家不是都默许着,根本不算啥,就算是自己这些人猜的过了,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在座的没一个人同他有什么瓜葛,不过同事间打个趣凑个热闹,犯法了?谁爱在意谁在意去呗。
黄经理估摸要想叫这几人平息下来,最好是不再理会,也控制住了眼神不再往丘归那去,而自己转了身做事。
丘归八点五十从公司出来,还真应了朱粲走时叮嘱她的话,自己一个人差点做过站,走错路,昏头昏脑绕到快十点才到家,只差一步就走丢了。到家洗澡收拾完毕坐了沙发上发呆,其实身上已经感觉到冷,却懒得取暖,只将睡衣裹了裹紧。从经理的描述丘归知道那个女生应该就是桑瑶,虽说经过几天前的那个夜晚,知道很可以对他放心,并且有信心即使明天直接问他,也一定能够收到诚实而满意的答复...仍旧感觉得为难...猜测是要不得的,自己一味胡想很容易中了经理的蛊惑...可是真要直接问...又要说出怎样得知他的动向,又要显出怀疑,难免受到反感吧,不信任他呀,虽说会有答案,可万一伤了灵犀和默契...不问了吧,就叫这消息过去,当作从没听见过吧...可笑的,自己的小心眼子呀,怎么可能骗得过去,还敢说从未听见过...这以后还怎能放放心心的对着人家呀...仿佛心里中了个坏种子,拔不出,灭不掉,不知所措...
歪了身子缩在沙发上,看手机,已近十二点,感觉十分疲倦,想要什么也不再思考,脑子却停不下来,不断反复循环着经理的话,每一个字,每一种表情和暗示...猜测,比对,说服...一忽儿就要即刻发消息去问呀,干脆直接电话吧...一忽儿又说神经,岂不正中了人家的下怀,离间呀...混乱着打开那人的朋友圈,今天的照片还没发呢,都这个点了,不知在做什么呢,把她给忘了呀...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