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州购物中心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商场,正面向南的四层楼高玻璃墙壁,有一道人工瀑布,轻轻流下。阳光透过圆拱形玻璃天窗,照在购物中心一层中央拥有620个座位的食品广场及20多家餐厅、咖啡厅。衣着整齐的男女正在享受休闲时光,边浅酌慢饮,边对四周围橱窗里的最新时装,评头品足。四层高的商场围绕着瀑布建成。顾客站在高处,倚着栏杆往下看,可以看到一层的食品广场里,一桌桌客人。
这一天同其他的日子完全一样,有人轻轻咳嗽,有人咭咭咯咯笑,也有人伸着懒腰。
购物中心程经理陪着我与傅尧走在二层男装部,详细对我俩讲述需要呈现的装修效果。傅尧认真聆听,偶尔会问几个细节问题,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寻找于诗言工作的服装厅上。
女店员们统一穿着黑色西装上衣和同色的直筒半裙,脚上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露出修长的小腿。
我想像不出于诗言穿着黑色衣服的样子,她总是穿着白色的衣服。
整个二层逛完也没有看见她,我心里有些失落。勉强按捺住到其他楼层寻找她的心情。跟购物中心程经理约好一个星期后给对方看设计草图。
回到公司,我逼迫自己把于诗言的身影赶出大脑,竭力专注在工作上,挽起衬衫的袖子开始创作设计图样。随着创作时间的延长,我渐渐沉迷其中,暂时把于诗言抛在脑后。
我始终觉得工作是生活的奠基石。
这几年来,我埋头苦干,毫无怨言,像一部机器。早晨开动,累极休息,第二天同样的流程再走一遍,不觉得苦闷,甚是喜欢这样的活着。由此证明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能创造经济价值的人,也间接地弥补了自己性格上的部分缺陷。
随着金钱的日渐丰裕,我从一个青涩少年,变成别人口中的青年才俊,也认识了许多女子。从她们身上,我得到了信心,懂得了自己是个有价值的王老五,是丈母娘眼里的乘龙快婿。我在她们中间选择了安白,因为无论家世,学识还有相貌都与我般配,我以为这就是我的生活,安稳踏实。有发展前途的工作,有性情温和贤慧的女友,别无他求,心满意足。
然后,于诗言出现了,我忽然怀疑,这样活到一百岁,就叫做生活吗?
我约傅尧一起小酌几杯。
傅尧拒绝,说:“我早晨四点半起床,晚上必须九点上床休息。”
我笑他,“又回到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代,完全与高科技,快节奏地现代生活脱节。”
他简单回我两个字,“怕死。”
坦白说,对傅尧,我是佩服的,他真得很有毅力。
前两年体检,他检查出有轻微脂肪肝后,如非必要,轻易不再饮酒。买了一辆山地车,每天早晨四点半起床,五点钟出家门骑车两个小时。日常闲聊起来,他说,他的车速越来越快,车技越来越好。周末晚上在滨河路上夜骑时,一百多人的队伍,他始终紧紧跟在领队后面。
傅尧的理想是,早日实现财务自由,寻觅一处山水风景绝佳,交通便利之地,享受自由,享受生活,做一只闲云野鹤。
“你去深山老林岂不更好,更像一只野鹤。”
“我不会到真正的荒山野岭,不毛之地,我不是探险家,我只是希望生活逍遥快活。”
傅尧完全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留恋不贪心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真真正正地难得。
有多少人的一生,毁于一个“贪”字。悟不透自性、真觉和空性,做不到心甘情愿地放下名缰利锁。日日、时时在尘世云烟里颠倒梦想,牵挂着欲望,紧握着悬念,不怕危险,在贪、嗔、欲组成的漩涡里载浮载沉。
现实社会自有它的规则存在:你不向它索取,它就不会向你讨债。
“铭琪,你有心事?与安白闹矛盾了?”傅尧诧异,“你一向不会因为好酒贪杯影响工作。”
“有。但不是关于安白。”我急欲表达心中愿望,不吐不快。
“哦,什么事?”他坐下来,等我开口。
“我想,我恋爱了。”
“你与安白的三年算什么?”
“傅尧,这次我很确定。”
“是怎样一个人?长着三头六臂,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她是个美女。”
“恕我直言,在你眼中,美女的定义太宽泛了。”
“真的是美女。她像冰山上的雪莲散发着魅力,一双眼睛里盛满了哀愁,欲说还休的表情。我——我不由自主陷进去了。”
“你一向沉沦在情海里。”傅尧觉得好笑。
“喂——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我相信你。”傅尧举起双手作投降样子,“说完了?我回家了。晚上有夜骑。”
“傅尧——”
傅尧已走出办公室。
回到家,我和衣躺在沙发上,为自己心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