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屑男正在介绍洗涤灵，翥慢又不做饭又不刷碗的，已经觉得百无聊赖了，又没有手机，漫长地不靠谱的介绍，听的翥慢有点打瞌睡，昨天做的梦太累了。

　　“原价2099元，但是今天，上天安排我们在芸芸人海中相识，所以我也豁出去了，我也不请示领导了，我就做主了！今天！仅限今天！1499就可以拿这三件套回家！千载难逢！”

　　吓得翥慢一激灵，哦，开始卖货了。

　　“但是！我们和普通商家不一样，我们还有更劲爆的套餐，就是只需交2万元，就可以在十年内，以更优惠的会员价认购我们基地所有品种的产品！不要觉得2万元多，这只是我们的一个入会费，承包了未来十年啊！一年算下来平均才两千，一个月才不到二百，二百块钱啊！都不够出去吃顿饭的！但是在我们这里，二百块钱啊，却可以买到健康生活！”

　　翥慢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还有入会费啊？下意识地张口就问“你们这是传销吧？”

　　突然翥慢明显感觉到现场的气氛尴尬了，尤其是站着的几个人，笑容凝固了，但是头皮屑男显然属于小领导，也算见识过风浪，沉默了下立刻又打破了沉默，“我们肯定不是传销啊，传销是违法的，我们是直销！直销！直销和传销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有所有的证书，比如营业证书啊产品合格证书啊各种资格认证啊，我们都有！”

　　翥慢心理已经明白的差不多了，十有八九就是被骗到传销组织了，但是自己还怀有一丝幻想，她沉住气仔细回想了下上学时有次课堂讨论时大家关于传销的发言，但是翥慢觉得传销的都是傻子，不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所以也没细听，但是就记住了一个词，“人头费”，于是翥慢试探性地抛出问题：

　　“哎，这产品这么好，我光自己用，感觉浪费，我想介绍给我的朋友们，我可以做代理么？”

　　“能！”翥慢注意到，不仅头皮屑男都激动了，连凤凰都有点激动，“能！必须能！我们代理的任务就是把这好东西分享出去，而且，我们这还有奖励机制，比如你把珊芙介绍给了朋友，你朋友交了两万元会费，那么，你也可以从中得到一笔返钱，如果你这个朋友，她又介绍了新朋友入会，你还可以再得到一笔佣金！所以，加入我们珊芙，只要你推荐给朋友，那么，你需要做的，就是躺着赚钱！”

　　躺着赚钱？翥慢心理不屑地哼了一口气，赚钱这么容易么？只有妓女才躺着赚钱呢吧？妓女也不能光躺着啊，该动还是得动啊！

　　翥慢心理又咯咯笑了起来，都怪娉婷，上学时没事就给自己讲黄色笑话，把自己都熏陶黄了。

　　再说了，挣钱这么容易，我们律师还各种找案件做案件还要应酬还要讲座还要协调各种关系，你当好不容易上了四年学或者七年学，然后又考过司法考试的人傻啊！

　　翥慢已经看懂了，于是开始不动声色地调侃，“哇！这么好么？可是我身边的朋友好像不是很多啊！”

　　“不要怕！朋友不多，还有亲戚啊！亲戚还有亲戚啊！朋友还有朋友啊！而且，眼界要放宽，还有同学啊、同乡啊、同事啊等等，我们每个人都有很多的社会关系，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是孤立的，社会关系有强链接还有弱链接，我们要努力挖掘这些弱链接！”

　　身边站着的人都不断点头，似乎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翥慢心想，这不就是拉人头么？这妥妥的传销啊。

　　翥慢开始心慌起来，电视上曾经看过的那些传销镜头涌入脑海，什么被长时间拘禁啊什么不让和家人朋友联系啊什么各种被洗脑啊神马天天喊口号啊…

　　翥慢打了一个寒战，不行，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凤凰还是那副对这里很感兴趣的样子，不断在询问头皮屑男有关这个产品和这个模式的各种问题，翥慢时不时地听了几句，还别说，凤凰似乎还真有点销售天分似的，问的还挺有逻辑，问的问题似乎都挺在点上。

　　翥慢心想，这可怎么逃啊，而且不能自己一个人逃，还得带上凤凰两个人一起逃。

　　翥慢心想，要不我站起来就说想尿尿，要去厕所，然后稍微绕一下走到门口，把自己的手机拿起来？

　　翥慢刚主意打定，抬头开始偷偷瞄门口的柜台上，刚才手机都放在那里，这一看，翥慢惊出一身冷汗，手机不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人转移走了，翥慢又装作给脖子挠痒痒似的，东看看西看看，果然在目力所及范围内，没有看到手机。

　　这不完犊子了么？翥慢心慌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要是光上课还好，哪怕花钱也认了，但是这种封闭空间，又有男人，自己又这么如花似玉，翥慢想起了尹志平，啊，太可怕了，翥慢的心跳加速。

　　翥慢慌神了，翥慢尝试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但是没有什么卵用，心脏砰砰跳，翥慢觉得自己是跳进坑了，有一种被贼人活捉的感觉。

　　现在不知道几点了，估计应该是上午十点左右吧，可恨自己出门时还特意告诉父母，中午自己要在外面和凤凰吃饭，让爹妈不用管自己，翥慢都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既然这么说了，爸妈那种放养的，肯定不会联系自己了，那么，等他们发现自己失联的时候，可能都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自己要是失联，爸妈肯定报警，他们也许会叫上街坊邻居帮着一起找吧，那郁伯伯也会找了，那郁伯伯应该也会告诉郁芮吧？

　　想到郁芮，想起来他那个长年不变的冰川脸，翥慢突然觉得心理安宁了不少。

　　还是要冷静。

　　想想，假如郁芮这时候在这里，会怎么处理？

　　翥慢闭上眼，微张开嘴，开始在头脑中设想，如果郁芮不小心进了传销团伙，他会？嗯..他会？翥慢突然被答案击倒了，因为郁芮那样的下线，废话也不爱多讲一句多，估计传销头子也不会发展这样的，还不够费劲呢，问十句说不出个屁来，就一张面瘫脸，冷冷地看着你，这样的肯定不是传销的发展对象。

　　哎，翥慢有点沮丧，没有得到好的启示，哎，不对啊？

　　翥慢反应过来，郁芮那样的高冷我是学不来，但是我也可以成为传销头子不喜欢的那种类型啊！

　　翥慢觉得有了方向，开始在脑海中思索自己该如何回应。

　　果然，等介绍完产品，开始一对一谈心了。

　　来了另外一个小伙子坐在了凤凰面前，准备和凤凰深入交谈，头皮屑男也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了翥慢面前，嘴两边向上一翘，展露出职业性的假笑。

　　翥慢装作刚醒盹的样子，表现出涉世未深、人畜无害的感觉。

　　“你多大了？工作了么？”头皮屑男先亲切地问。

　　“我啊，我永远18啊，我没工作，啃老呢！”

　　“哦，那你对挣钱有没有欲望？你想不想挣钱？”头皮屑男高高在上，仿佛自己有分分钟就让翥慢上榜福布斯榜的能力似的。

　　“我啊，我对钱没欲望啊，我也不想挣钱”翥慢脑筋一转，故意反其道而行之，懒洋洋地说。

　　头皮屑男噎住了，本来问过成百上千个人，每一个人都说自己想挣钱，所以自己下一句顺理成章就是问：那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珊芙团队？结果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怎么可能，谁不想挣钱啊，只有人民币，才是人人爱，这个女的肯定没听明白。头皮屑男不甘心，放慢语速，继续问道：“你想不想创业？想不想成为富豪？”

　　“不想啊”翥慢依然懒懒的回答。

　　“你参观完我们的这个基地，你没什么感想嘛？”头皮屑男很有耐心地继续劝导。

　　“有啊！”翥慢瞪大了眼镜。

　　“哦？快来说说，什么感受？”头皮屑男彷佛看到了曙光。

　　“没劲！感受就是没劲！我觉得你们这帮人好无聊啊，你看外面，”翥慢指了指窗户，“看今天天气多好啊，你们却都不出门，都窝在这个小房间里讲一些有的没的，不觉得应该出去放风筝么？！”

　　放风筝？头皮屑男呆住了，那不都是小孩子才玩的么？怎么看着这个姑娘很伶俐啊，难道其实是心智发育不全？

　　“你平时的钱够花么？你想不想要更多的钱花？”

　　“够啊，不想要更多的啊，我也没什么消费欲望，饿不死就得了呗，也不想挣钱，有我爸妈呢，他们挣就行”翥慢嘟了嘟嘴。

　　“那你没考虑以后呢？你总不能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之下吧？”

　　“也是哦”翥慢开始思考。

　　头皮屑男又感觉自己攻心成功了，眼神中又有了期待。

　　“我找个能挣钱的老公不就行了”。

　　头皮屑男又泄气了，感觉和这个姑娘聊天，伤身又费力。

　　这个姑娘总是不按照套路出牌，那还是说说自己吧，让她羡慕，让她崇拜！

　　“你看啊，可能你对我们的这个机构还不是特别了解，我们属于一个金字塔型的，你介绍的会员越多，那你的级别也就越高，你想啊，不是公司在养你，是你的客户，以及你的客户的客户在养你，而且我们有着明确的分层级别，你有30个客户，那你就是铂金级别，你有60个客户，你就说钻石级别…你要做到顶级，你就是纯金999级别，就是金字塔的顶尖！当然，做到999是非常有难度的，但是我们哪怕是铂金级别，就已经可以衣食无忧，堪比白领了！”

　　“哦，那你是什么级别？”翥慢向前倾了倾身子，颇感兴趣地问到。

　　有戏！头皮屑男心里又一喜！

　　“我啊，我现在是钻石级别了！”头皮屑男不自觉抬起胸脯，骄傲地说到，心想，这西装衬衣的，总能唬住这个小姑娘了。

　　“哦，你是钻石级别，那也就说你挣得很多了？”翥慢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嗨，还行吧，至少在这个团队里，我还算是数一数二的”头屑男自谦到。

　　“哦…可是看你皮鞋是老狄帮的，我猜是89一双吧，看你西装也没牌子，褶褶皱皱，说明你家也没买熨烫机，看你黑鞋黑裤还配个白袜子，说明你也不懂最基本的穿衣搭配，况且，我们是在公交车上认识的，说明你还买不起车，你看我，衣服也不是什么大牌子，只不过是很平常的e－land，这个小外套打完折还三百多，这条裤子，太平鸟的，打三折也是三百多，我现在都过的已经比你什么钻石级别好了，我为什么还要跟着你干？”翥慢一口气说完这段话，想拿起杯子喝一口茶，拿起来才想起来是破茶，于是也没喝，指着杯子对头皮屑男说道，“就这茶，别说喝了，来我家打扫卫生做钟点工的阿姨都不喝，红茶我只喝AH祁门红，绿茶我只喝西湖龙井，你这是什么品种？”

　　头屑男听傻了，平时遇到的下线都是低眉顺眼的，或者是将信将疑的，也碰到过几个试图反抗的，但是经过自己现身说法也基本都臣服了，怎么今天碰到的这个，最开始感觉是适宜忽悠的乖巧型，怎么一接触这嘴皮子比自己还利索？这一顿抢白臊的头皮屑男自己都无地自容起来，皮屑男恼羞成怒气地嗖地一下站起来，刚想发火，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物品落地的声音，皮屑男以为是兜里坐公交车的硬币掉了，低头去捡，捡起来才发现是自己西装的扣子掉了，这下更羞地脸都红了，一句不发转身走了。

　　翥慢感觉就像刚参加完考试一样，松了口气，看了下凤凰，那边也结束了“谈心”，于是赶紧跑到凤凰旁边，低头小声说“这好像是传销组织啊，怎么办啊？”

　　凤凰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安慰翥慢，“不会的，不会的，再看看。”

　　这时候，其他的人说到饭点了，于是热情地邀请凤凰和翥慢一起吃饭，翥慢要告辞，但是被这些人和凤凰又给留住了，凤凰说，吃了再走吧，反正也没别的什么事情。

　　翥慢心想，这凤凰是想发财想疯了吧？不过也难怪，就凤凰那样的原生家庭，只有钱，才能让她在家里扬眉吐气，才能让她在家里有底气。

　　翥慢看着着一桌子色香味俱无的菜，本不想下筷，但是又想到自己要是不吃，下午指不定等着自己的又是什么斗智斗勇呢，再说，传销组织既然想发展自己，那么肯定不会下毒，还是吃吧，吃了才有力气，哪怕逃跑的时候跑快点呢，但是翥慢又心想，这帮人，来历不明，不会有什么甲乙丙丁戊肝啥的吧，那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于是翥慢索性直接拿筷子，把看着还凑活能吃的菜赶紧扒拉到自己碗里，埋头大口吃了起来。

　　正吃着饭，头皮屑男把凤凰单独叫到旁边一个屋子里去了，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凤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