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都市言情 十月纳禾嫁

那时年少

十月纳禾嫁 小小筱禾 20691 2024-07-06 16:16

  每年这个季节

  你都会来

  我心里

  小坐一会儿

  如同这花粉

  是我

  终生

  不能治愈的过敏

  1990年AH某乡下

  三个人在一起

  那一年

  每天早晨的闹钟

  是树顶鸟儿的喧唱

  手捧着沾露的月季

  穿行于油菜花田里

  我们上学去

  多少年后

  你对我说

  我多想

  你能抢走我手中的月季

  那是

  我一路上的心事

  曾经多少次相遇,再各自走开;曾经多少个音符,也弹奏不出未来;曾经多么富饶,在回忆里张着翅膀扑腾;曾经又是多么一无所有,捉不住一个躲藏的眼神!

  想做的事,不要等!——年轻的时候没有勇气,等你有了勇气的时候,你又会欠缺其他。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已经是多少年之后,筱禾记不清了。只是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感觉就像八岁那年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样。

  那年妈妈带着弟弟,要去爸爸那里。爸爸在外地上班,很远,弟弟还小,不用上学,所以妈妈可以带着他,而她已经是上学的年龄,爸爸那边上学不方便,所以妈妈没法带她一块去爸爸那里。

  想了很多办法,妈妈最终决定将她放在外婆那里,交给舅舅和舅妈照顾。记得开学之前,爸爸就将她的转学手续办好了,将她转入了舅舅家所在的小学。爸爸妈妈走的那天,筱禾跟着舅舅舅妈将爸爸妈妈送上了车,直到车子启动,筱禾也没有流一滴眼泪,旁边的大人都说:“这孩子真坚强,本来还以为她要哭着闹着不让她爸爸妈妈走呢”。可是,当车子走远以后,筱禾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啪嗒啪嗒大颗地落在手背上,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孤单,要面对不熟悉的舅舅舅妈,还有一个陌生的校园。可是她之所以忍住没在爸爸妈妈面前哭,是她怕爸爸妈妈担心,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让爸爸妈妈担心。

  在舅舅舅妈疑惑的目光中,筱禾用手背使劲擦去了眼里的泪水,她也不能让舅舅舅妈担心,如果舅舅舅妈觉得她不乖,说不定就不愿意寄养她了,那样妈妈就没法去爸爸那里了。筱禾跟在舅舅舅妈身后,回到了并不熟悉的舅舅家。这一天,筱禾都没办法真正地开心起来,坐在舅舅家门前一个棒槌拴着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这个秋千是在爸爸走之前,筱禾央求爸爸给她系的,就系在舅舅家门前的一棵楝树上。

  就在筱禾不知道荡了多久的时候,忽然发现旁边有一个比她小点的女孩子站在边上看着她,好像很想玩她的秋千的样子,筱禾问她:“你也想玩?”那个女孩使劲点了点头,于是筱禾从秋千上下来,把秋千让给了那个小女孩,自己坐在一边看着她荡。荡着荡着,小女孩的话忽然多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卓意,你以后会一直住在这里吗?”女孩说完指了指舅舅家的房子,筱禾点点头,半天开口说:“我叫筱禾。”现在想来,卓意是筱禾来舅舅家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荡了一会,卓意不想荡了,就拉着筱禾的手说:“到我家去玩吧,我家就在那头。”于是不由得筱禾反抗,拉起筱禾的手就跑向了自己的家。到了卓意的家里,家里并无大人,大人都出去干活了,只有一个和筱禾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在做着家务活,卓意拉着筱禾的手说:“哥,这个是筱禾,她以后就住在我们村了,我们一起玩。”那个被卓意喊作哥的男孩子,看了看筱禾,又去干活去了,筱禾也不介意,被卓意拉着一起玩去了。

  转到舅舅家的学校,开学第一天,筱禾就干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和班级里的一个男孩子打了一架。事情是这样的,筱禾转去的年级是二年级,因为筱禾之前在自己老家的学校已经读过一年级了,所以现在直接就进入了二年级。但是这个学校二年级的学生大家因为一年级就在一起所以相互熟悉,一下子插进了筱禾这个陌生的黄毛丫头,大家都觉得新鲜、有趣,有的也就想欺负欺负她,也很正常。当筱禾上完厕所,准备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坐在她前面的那个男生忽然挡在了过道中间,就是不让她过去。筱禾往左走,他挡左边,往右走,他挡右边,来来回回几个回合,筱禾火上中天,一拳给那个男孩招呼过去了,男孩显然惊呆了,自然也是一拳头回了过去,但是筱禾毫不示弱,和那个男孩对打了起来,班级里的同学都看呆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刚转学过来,孤立无援的瘦弱的女孩子居然敢和男孩子打架,大家都抱着幸灾乐祸的精神观战,谁也没有过去拉一下。到最后,居然是那个男孩先停了手,因为筱禾虽然也被打得很疼,但是却一声不吭,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反而一双眼睛里有着坚毅和倔强,不是一般人能制服的,男孩显然是被怔住了。

  后来,这件事,大家也没有告诉老师,大家该上课上课。筱禾是在课堂上知道,那个和她打架的男孩名叫程风,调皮,但是学习成绩也不错。

  经过了这一架,筱禾也算是一战成名了,从此大家都知道这个叫筱禾的女孩不好惹,是个打架能手,当然也是个学习能手,只是这一点,大家是在后来的相处中才知道的。

  放学回去的路上,筱禾才发现那个叫程风的男孩居然和她们一路,他一直和卓意的哥哥走在一起,并且看起来感情不错的样子,那么程风也是舅舅村子里的人了,筱禾这样想着。不过和这两个人不但一个村子还一个班级,筱禾想想觉得真不是件多么愉快的事,就在教室她和程风打架的时候,她无意间就发现卓意的哥哥卓阳正坐在教室的一角事不关己的看着他们。

  她本来是一个人走在放学的路上,但是卓意很快发现了她,就跟过来和她一起走,卓意比她小,上一年级,也在这个学校。她和卓意一起走着,说说笑笑,后面不远处就是程风和卓阳,两个人在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当然还有其他的人,筱禾不认识罢了。

  筱禾本来以为,在舅舅家的日子一直都要抬头不见低头见,学校里村子里,都要碰见这两个魔王,日子注定不会太好过。没想到结果居然大大地出人意料。

  一开始上学放学,筱禾都是一个人来来去去,尽量避免碰见其他人,尤其那两个魔王,但是因为卓意的存在,很难成行。因为卓意一放学就会到处找她,然后等她一起走,而为了爸爸妈妈的要求——照顾好妹妹,自然是卓意在哪,卓阳就不会离得太远,自然,程风也是和卓阳在一起的。后来上学,卓意都会到筱禾家里等,等到她一起走。而卓阳就在家门口等着妹妹,因为上学要经过卓阳家门口。

  再后来,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每次筱禾快吃完早饭的时候,就会听到程风在门外吹口哨,喊着“上学喽”,筱禾也不理,自顾自吃完饭去上学,而程风总在舅舅家门前不远不近的地方,说不上是等她,也说不上不是故意的。每次反正他自己走在前面,筱禾在不远不近的后面,然后一起来到卓意家门前,大家一起向学校走去。

  再再后来,几个人上学放学都自然而然地一起了,有一个人没过来,其他的人都会在上学放学的路上等的,而这个人经常都是筱禾,因为舅舅家有时饭做得迟,所以筱禾吃饭的时间不能准点,上学也就经常无法准时,但每次大家都一起约在上学的小路上等着,这其中还包括程风的妹妹程林,一开始筱禾并不认识这个女孩,但经过卓意的介绍,她也就知道了,关键是这个叫程林的女孩也喜欢跟筱禾玩,有事没事就跟在筱禾的屁股后面,大概是因为,筱禾玩起来也是很疯的吧。

  就这样,冬去春来,舅舅家门前河塘的柳树都抽出了新芽,筱禾每天早上都被树头的鸟雀从睡梦中叫醒,觉得每天的日子都美好无比,好像有新的东西从内心生长出来,整个人都无比精神。小伙伴们,也因为都脱掉了厚重的冬装,都像一只只燕雀,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个不停。

  卓意家门前,有一大株卡罗拉般的深色月季,绸缎一般,每年春天都开得肆意妄为,这一年的春天也不例外。但在此前,大家就让它那样独自开着,并无人去采摘它,今年因为筱禾的存在,这株月季就惨遭毒手了,筱禾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采花大盗一枚。她第一天看见这株开满绸缎般的月季花株时,就激动得要死,围着月季花株转了好几个圈,提议说,大家每人都摘一些,放到学校,用墨水瓶养着,大家都惊了,但是立刻纷纷响应她的提议,于是去卓意家拿剪刀,纷纷开始剪花株,把盛开的全部剪下来之后,一人分一些拿在手上,高高兴兴地朝学校走去。经常还因为分得不够均匀,几个女孩子都稍有抱怨,一路追追打打,程风每次都是拿着自己那份,然后看到筱禾和他妹妹她们几个追追打打的时候,装作一副非常不屑的样子,把自己手里的月季花哗地一下扔到筱禾的手里,还嘟囔着:“男孩子,谁要这些啊!”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别人听的。几个女孩子每次都“哇”地一声围了筱禾,程林每次都很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哥哥说:“哥,我也想要。”但每次程风都头也不抬地转身走了,倒是筱禾非常大方,把程风扔来的月季一起分给大家,这样大家又一路追追打打地到了学校,快到学校的时候,筱禾手里的月季大多因为一路打闹,已经不成样子了。这时,她一眼瞥见走在后面的卓阳手上拿着的月季还很娇艳欲滴,于是故意绕到他身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月季,说:“男孩子,玩什么花呀!”卓阳不过嗯了一下,也不恼,拍拍手,走进学校。

  到了学校,筱禾高高兴兴地把月季插进洗干净的墨水瓶里,有时也会分一些给同学,经常还会给老师放一瓶在讲桌上呢。

  到了第二天,一切又继续重演,大家还是开开心心地一路打闹到学校。

  筱禾的学校离舅舅家不过三四百米,但是筱禾她们每次并不走大路去上学,而是每次都走田间小路过去。这样,一路上不仅有花有草,有时还能在田沟捉到鱼。正值春天,油菜花和紫云英都开了,筱禾向来顽皮,走着走着,便说,我们来玩捉迷藏吧,我们来钻油菜田沟,看谁能找到谁。她这不提议不要紧,一提议,大家全都一呼百应,纷纷响应起来。

  纷纷从田沟一头钻进去,筱禾极其灵活,在田沟里像林中的一头鹿,大家都不及她的速度,自然找不到她的身影,每次都是大家全部都出来了,她才得意洋洋地从某个角落窜出来,哈哈笑着说:“都找不到我吧!”程风气急,便说:“你是不是耍赖啊?”筱禾气得一转身。“你才耍赖。”便气嘟嘟朝学校走去,但是却被后面的一个人拉住,这个人便是卓阳。每次大家在筱禾的鼓动下钻油菜花田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并不钻,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玩,这个人就是卓阳,偶尔看见有农人过来,卓阳总是提前警告,所以他们尽管放心地钻,并不怕被农人逮住呵斥。

  卓阳拉着筱禾的胳膊,轻轻替她拂去满头满脸的金黄色花粉,说:“也不怕被老师发现。”这时程风过来撞了卓阳一下——“走了。”

  一群人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去学校。

  这一天,同班的一个男孩子在放学的路上忽然拦住了筱禾,说:“你为什么不把我的本子交给老师?”筱禾这个时候已经是班长,班级的作业都是由她负责。筱禾说:“你每次回去都不写作业,都要到了学校才写,我送作业本的时候,你都没写好,我每次都要跑两趟。”“这样你就不帮我送本子了?”男孩挑衅地问,一个拳头就呼了下来,筱禾哪里是好惹的,正要揍回去的时候,一个身影已经冲在她前面和那个男孩打了起来,当时紫云英全部盛开,筱禾看着两个男孩子在紫云英花田里打得滚来滚去,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漫天的紫云英像一朵朵朝着阳光的向日葵,开得灼灼生辉,两个小小的人滚过的地方,紫云英被压倒一片,筱禾怕压坏了太多紫云英,要被农人找到学校告老师,正准备上前去拉开的时候,卓阳已经先一步下田了,他拉开两个扭作一团的人说:“你俩再打,我就去告诉班主任。”这招果然管用,两个人都恨恨地收了手。

  筱禾挨的那一拳并不严重,倒是程风,鼻梁和嘴唇破了好几个地方,筱禾一脸担忧地说:“你回去怎么和你爸妈交代啊?”程风不自然的别过脸说:“没事,我经常打架,他们不会在意的。”话是这样说,筱禾还是有点担心,大家就这样一路回了家。无话。

  舅舅家养了鹅,春天,水田里青乎乎的绿草长起来的时候,筱禾就要把鹅赶进田里让它们吃草。卓意家也养了鹅,但卓意太小,父母怕她管不住鹅,所以每次都让卓阳放鹅。卓阳每次看见筱禾把鹅赶到哪里,他就把鹅赶到哪里,一开始筱禾非常痛恨他这样做,因为把鹅放在一起,回去的时候分开一点也不好分,筱禾每次要追着鹅跑几个圈,才能把鹅全部分开来。直到后来,卓阳答应自己分鹅,筱禾才同意他把自家的鹅放到舅舅家的鹅一起。

  每次放鹅,筱禾也不闲着,在田埂上翻找着蒲公英,每次找到一个完整的,高兴得脸都乐开了花,对着卓阳大口地吹开去。卓阳只是笑着看着她,用手挥一下飘来的蒲公英花絮。没有蒲公英的时候,筱禾就翻野萝卜,马兰头,剪子古,还有叫不出名字的野菜,反正没一刻闲着,偶尔鹅跑到远处去,也是卓阳跑过去往回赶,筱禾压根就不管了。

  这天筱禾和卓阳放学了,又出去放鹅,筱禾正趴在田埂上哼哧哼哧地拔一棵茅草的时候,一个影子忽然覆了下来,筱禾抬头一看,居然是程风。筱禾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一只脚抵着田埂,两只手使劲往后拉,嘴里道:“你家又没鹅,你来干啥?”程风不睬他,跳下田埂,帮她拔下那株茅草扔给她。卓阳本来坐在田埂旁边看着筱禾拔那株茅草,此时看见程风过来,也仍然看着他们。他与程风不同,或许是因为从小严厉的家庭教育,他一直表现出超乎同龄人的冷静与成熟,就像对待筱禾,他很少会主动去做什么,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忙。此时卓阳、筱禾、程风三个人并肩坐在田埂上,筱禾正在嚼着那个茅草的根,那个根很甜。“在家无聊,就出来找你们玩。”程风甩来一句,好像不是对筱禾说的,而是对卓阳说的。卓阳不说话,眼睛看着田里的鹅。过了一会儿,程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筱禾,筱禾没接住,连忙跑下田里给捡了回来,居然是一枚非常小巧细致的柳笛。这种柳笛选的那种拇指粗的柳树,然后抽掉里面的枝干,只留一层外皮,然后在外皮上挖出孔来,就能吹奏了,又小巧又好看。筱禾愣着说:“给我干嘛,我又不会吹。”程风懒懒地回了她一眼:“那个又不难,你不会我可以教你。”筱禾拿着放在嘴边试了试,声音难听死了,她忽然想起来,好像前几天看到程风吹的时候特别好听,她当时一脸羡慕,还从程风手里拿过来玩了玩。不过她从小五音不全,玩其他的都是能手,玩这些东西就蹩脚了。记得当初看那些男孩子吹口哨,可把她羡慕死了,回来下定决心要学,结果学了一个月也没丝毫进展,还是连声音都没,她一下子泄了气,再也不愿学了。这个柳笛也是一样,看着别人吹着非常好听,但是自己来学完全是另一回事,所以筱禾想也不想地把它丢给旁边的卓阳说:“给你吧,我学不会。”卓阳接着柳笛看了看程风,程风也没说啥。天晚了,三个人一起赶鹅回家。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虽然在舅舅家生活有点蹩手蹩脚,害怕舅妈,但是因为有可以一起玩的小伙伴,再加上筱禾的学习成绩很好,很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筱禾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坏,甚至可以说是过得有滋有味。

  很快,夏天到了,暑假到来了!

  筱禾一直是个活泼明媚的女孩子,或者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这样喜欢夏天的热烈灿烂,相较于春天,一年四季中筱禾还是最喜欢夏季。在夏季,她整个人都是飞翔的,像风一样来去,像阳光一样成长。当大家都因为酷热和农活而不断消瘦的时候,筱禾却像是一棵树般葱葱地长高长大了。

  江南夏季的农村,是一年中农活最忙的季节,因为种双季稻的原因,先要将田里的稻子收割上来,再将水田犁一遍,将新的秧苗重新插下去,所以这个季节又被称作“双抢”。那时候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多发达的机器,基本全部的农活都要靠人力,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不要说大人了,哪怕是刚会走路的娃娃能拿个啥的,家里也会让其出力的,用当地的一句俗语来说叫“添个棒槌轻四两”;所以也就更不消说,像筱禾这样十几岁的大孩子了。舅舅舅妈担心村子里人闲话,并没有让筱禾下地干活,但是家里的家务部分,基本是筱禾全部承包了,从洗菜做饭,到打井水(那时还是传统的压水井,人工按压手柄,井水才会流出来)喂牲口,都是筱禾的工作范围。既然筱禾是个机灵的女孩子,那么这些农活对她来说,也就并不算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基本也就学学就会了,有时,甚至还会有多余的时间玩一会儿。洗碗做饭,锅燥太高筱禾够不着,于是就端个小板凳,坐在锅台上干,筱禾一直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直到有一次,舅妈中途回来看见了,呵斥她说不能这样坐在锅台上,灶王老爷要打头的。筱禾小时候听过很多传说鬼怪故事,怕灶王老爷真的生气了,所以才不敢坐锅台上了,改为站在小板凳上干活。

  那个年代的男孩子们都喜欢玩弹珠。就是那种玻璃般透明的圆球,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颜色。筱禾喜欢把弹珠放在眼睛面前,然后对着阳光去看里面的颜色,就像在看万花筒一样。他们在泥巴地上挖个坑,然后趴在地上用手指弹弹珠,谁最先把弹珠弹到坑里谁赢。筱禾也喜欢玩,但她技术不咋地,经常没玩一会就输得没剩几个了,但筱禾是懂得及时止损的人,每次摸摸口袋,感觉没剩几个的时候基本就不玩了,就看着大家玩,跟在后面欢呼鼓掌。每次这个时候,程风就会卷起袖子说“我来”。程风是高手,每次都能赢,经常惹得筱禾欢呼尖叫。每次人群散去的时候,程风就会把自己口袋里满满一口袋弹珠往筱禾口袋里塞。他从自己口袋一把一把地往外掏,然后再往筱禾身上的口袋塞,筱禾就那样看着他塞。他总是笑着说:“明天我又能赢一口袋。”所以筱禾每次回去的时候身上都坠得鼓鼓囊囊的,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家走,一边捂着口袋。回到家后,筱禾就找了一个舅舅他们不要的玻璃罐子,然后把那些弹珠全掏出来,装在罐子里,没到一个夏天,筱禾就攒满了一罐子弹珠,放在她房间的窗台上,五颜六色的,非常漂亮,就像天边游来游去的云,也像那个年纪五彩斑斓的梦。

  冬日下雪的时候,筱禾喜欢和几个小伙伴们把雪储存起来,他们把输液用的那种盐水瓶子洗干净,用来装雪,因为那种瓶子是橡皮软塞,雪化成水也不会流出来。那时候污染也没现在这么严重,所以雪水也是非常干净的,都能用来吃,但是筱禾他们不吃,他们把干净的雪装进瓶子里,然后找一个秘密的地点埋起来,等到来年夏天的时候,挖出来,用来涂在长痱子的地方,又清凉又舒服,这是筱禾他们冬天最爱做的事。

  这不夏天来了,冬天储存的雪水经过一整个冬天和春天,终于可以挖出来用了,想想都令人激动,就像是埋藏的宝贝终于要出土了一样。

  这天筱禾干完家务就去喊几个小伙伴一起挖雪瓶子。冬天的时候,每个小伙伴都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埋好瓶子,然后约定谁也不准擅自去挖,等到夏天的时候大家一起挖,埋瓶子的地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可以告诉别人。筱禾的瓶子是埋在舅舅家门边池塘的一棵老柳树下的。

  小伙伴们一起兴致勃勃地去挖瓶子,一个接一个地挖出来了,大家拿着自己的瓶子都跟拿着宝贝一样,兴奋死了。筱禾把自己的留到了最后才挖,因为她总是喜欢把喜欢的东西放到最后去体验。挖了好大一堆土出来,还是没见到筱禾的瓶子,筱禾有点着急了,瓶子哪里去了?

  小伙伴们也都努力帮着她挖,都快要把树周围一圈翻过来了,还是没见筱禾的瓶子,这下筱禾是真急了,怎么就不见了呢?大家于是又帮着她往深处挖,挖了半天,还是没有瓶子的踪影,眼看着快要到回去做饭的时间了,筱禾彻底失望了。她坐在地上,拿着铲子,撅着嘴,皱着眉,就差掉眼泪了。大家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筱禾的瓶子怎么就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了。最后筱禾垂头丧气的捡起铲子准备回去做饭,程风拉住了她,把自己的瓶子往筱禾手里一塞,说:“我和程林用一瓶就够了。”程林看了看她哥哥,大声嚷道:“我不要。”筱禾把程风的又塞还给了他,说:“不用了,今年的冬天,我要多藏几瓶。”说完就转回舅舅家了,筱禾快要到家的时候,程风把瓶子往她家门口一丢,人就跑了,筱禾还没来得及喊他,就不见了踪影。

  卓意抱着两个雪瓶子回了家,回去就絮絮叨叨地和她哥哥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筱禾的雪瓶子居然找不到了,筱禾好难过啊。”卓阳听着,皱着眉头,半天问了一句:“然后呢?”因为卓阳要做家务离不开身,所以他的雪瓶子是妹妹帮忙挖回来的。“然后程风就把自己的给了她啊,但是她没要。”“哦。”卓阳哼了一声,干活去了。傍晚的时候,卓意出去玩,卓阳让她把自己的那个雪瓶子给筱禾送了去,并且叮嘱说:“别说是我的,就说是你的,要是不要,就放在那里就跑。”“为什么呀?”卓意不解。“小孩子哪那么多问题,去送就是了。”卓阳说,卓意不敢再说话,只好屁颠屁颠地把雪瓶子给筱禾送去了,最后当然是用逃跑的方式来解决的,所以这个夏天,筱禾收获了两个雪瓶子。

  白天当然是无比忙碌的,但是夜晚就不一样了,夜晚是属于孩子们的世界。筱禾在傍晚的时候就把舅舅家的平房顶上洒上水,这样晚上大家睡觉的时候,房顶上的热气就会褪去,只剩下清凉了。那个年代农村还没有空调,电风扇也很稀罕,所以大家晚上都是睡在外面的,比如舅舅一家,就拿张席子铺在平房顶上,夜晚就睡在那上面。筱禾处理好这一切,就等着舅舅他们回家吃晚饭,每次她还没吃过饭,程林就已经来到她家门前等着了,然后是程风,再然后是卓意。等到筱禾吃完晚饭,大家就一溜烟地跑到了村子的打谷场中来玩了。有时是捉迷藏,有时是警察捉小偷,总之每天晚上的节目都不相同。一开始总是只有他们四五个人,但是玩着玩着,他们的欢笑或是吵闹声渐渐吸引了大家,整个村的小伙伴们都围拢了过来。这是筱禾一天当中最开心的时候,整个人都在疯着,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游戏中,直到舅舅喊睡觉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和小伙伴们散场。躺在舅舅家平房的顶上,看着漫天的星光,筱禾觉得夏天真美,美好的一天又这样过去了,然后带着深深的满足和倦意沉沉地睡去。

  夏日的一切对筱禾来说,都是美好的,天刚蒙蒙亮时的凉风,傍晚的火烧云,刚打上来的清凉井水,菜园里刚摘下的鲜蔬瓜果。如果要说头疼,那也只有一件事让筱禾比较烦,那就是每天傍晚放在水库的几只老鹅要往回赶。那几只鹅因为养的时间比较长,鹅也比较大,每天早上赶去水库的时候倒是不烦神,门一打开,一只公鹅三只母鹅,便扑腾着翅膀,步履遒劲地走出来,筱禾赶着它们向水库走去,当看见那一汪白花花的水面时,几只鹅张大扇羽一样的大翅膀,你争我夺,半跑半飞着扑了过去,那兴奋劲就别提了,如同久旱的人沙漠里遇见了绿洲。如此,你可以想见,每天晚上要把它们从这一片水库赶回家是有多难了。筱禾每天赶这几只鹅回家,都用了老大的力气,斗智斗勇。有时,你从这边赶,它们往那边跑;有时,你好不容易赶回来这一只,另外那只又跑了,让人无比气结又头疼。

  这一天,又到了傍晚赶鹅的时候,筱禾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竿,来到了水库边,几只鹅正优哉游哉地浮在水面上呢,筱禾从水库这边,边赶边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几只鹅唤到了水库下面干燥的陆地上,正准备拿竿子往回赶的时候,这时其中一只鹅忽然一个箭步飞了起来朝水面跑了过去,筱禾一着急就也猛跑了起来,朝着水库下面靠近水面的区域和那只鹅赛跑着,就在筱禾全神贯注地冲过去的时候,悲剧了。筱禾赤着的右脚扎在了一块碎掉的啤酒瓶上了,那块啤酒瓶的尖口朝上,一下子就扎进了筱禾脚底很深的位置,血汩汩地流出来,筱禾疼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起自己的右脚大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又惊天动地,把附近干农活的人都惊动了,有人就赶紧跑到田里告诉了舅舅舅妈。

  舅舅听说之后,赶紧扔下手里的农活跑来了水库,他看了看筱禾不断流血的脚底,二话没说赶紧背起了筱禾往村里的一个诊所跑去,一路上筱禾还在呜呜地哭着。到了诊所,医生查看了一下筱禾的脚跟舅舅说:“虽然扎的面积不大,但是伤口太深,要把玻璃清理出来,用酒精消毒,再用绷带包裹好伤口,隔几天换药,只要不下水,不弄感染了,应该没什么大事。”舅舅连忙点了点头,松了一大口气。

  但此时的筱禾并没有松气,本来就疼,这下又听到医生的话更害怕了。舅舅扶着她,让医生给她清理伤口,这不碰还不要紧,一碰,筱禾哭得整个村子都能听见了。筱禾本就是极怕疼的人,那个酒精刺激着伤口,让她简直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用舅舅的话来说,那都不是哭,是嚎。到后来筱禾的不配合简直要舅舅使劲按着,医生才能继续。后来,伤口处理好了,筱禾也哭累了,连医生都开玩笑说:“我家这墙你是上不去,要是能上去,今天你都踩上去了。”

  回来的路上,哭累了的筱禾在舅舅的背上睡着了。到家的时候,舅妈嘟囔说:“没把菩萨装心,还把菩萨的眼睛捣瞎了。”筱禾虽然听不懂具体的意思,但她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话。舅舅看了舅妈一眼,舅妈也就没再说啥了,筱禾用一只脚跳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下好了,一直活蹦乱跳的筱禾,这下蹦是不能了,只剩下跳了,医生说最快也要半个月伤口才能长好,这可憋死筱禾了。一年只有一次的美丽暑假,难道就要这么憋在屋子里度过?筱禾心里那个不甘啊,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舅舅舅妈都要下地干活,不让她干家务已经不错了,难道还要找人来陪她玩不成?啥也别想了,该咋咋地吧!

  程风在这天傍晚的时候过来了,看着筱禾打着绷带的脚调侃了她几句,还没说到三句话,就看见他爸拿着一根棍子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臭小子,这么忙的天,你不在家干活,一天到晚就想着出来玩。”程风看见他爸气势汹汹的样子,拍拍屁股就一溜烟地跑了,剩下他爸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边追边骂。

  到了晚上,大家都去打谷场玩游戏的时候,筱禾那叫一个心痒难耐啊,她本来也想去,哪怕坐在地上看着大家玩玩过过眼瘾也好啊,可是她不敢,她怕舅妈骂:“一天只想着玩,是觉得脚伤得还不够厉害是吧?”只要一想到舅妈严厉的眼神,筱禾就败下阵来了,最后只好窝在家里不动弹。

  就在筱禾百无聊赖的时候,卓阳来了。他先给筱禾的舅舅舅妈打了个招呼,然后才过去找筱禾。看到筱禾的脚,不觉得皱了皱眉头。“你是有多能耐啊,居然和鹅赛跑?”筱禾不睬他。“干嘛,你也来看热闹了?”卓阳从胳肢窝下抽出一本书扔给了筱禾——“给你看!”筱禾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书,瞬间乐开了花。那是她最喜欢的《金葫芦》,之前班里一个同学有,她瞄过,可是那本书太受欢迎,大家都排着队借,还没等到筱禾,就放暑假了。也不知道卓阳是从哪里弄来的,兴高采烈的筱禾也顾不上问,翻着书就看起来,连卓阳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真是一飞而过,筱禾一口气就读完了整本,还一直觉得意犹未尽,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一环套着一环,扣人心弦。

  最后,书读完了,筱禾的脚也好了,但悲剧的是,筱禾的暑假也结束了。

  这天晚上,筱禾来给卓阳还书,因为第二天就是开学的日子了,筱禾想着卓阳的书可能也是借来的,也要还给同学,于是便带着书来到了卓阳家。夏天的夜晚,天刚黑下来,筱禾来到卓阳家的时候,卓阳的父母在外干活还没回来,屋子里黑乎乎的,也没开灯,卓阳正挎个篮子在屋子里准备捡些什么,卓意看见筱禾来了,高兴得一蹦三丈高,立马挽住了筱禾的胳膊说起话来。卓阳站在背后,看着两个女孩子亲亲热热的,就想吓唬吓唬她俩。卓阳家的门前左边是水库,右边是一个大的池塘,水库的埂上种满了松柏,到了晚上萧萧肃肃,声音沙沙,有点吓人。卓阳故意指着水库的河埂对两个女孩子说:“哎呀,你们看那是什么”?卓阳本意只是吓吓她俩,结果她俩朝着水库埂上一望,真的看见了两个人影一样的东西,两个女孩吓得大声尖叫,立马就拽着卓阳的衣服往卓阳身后躲,卓阳挎着篮子,被她们两个左右一拽,直接绊倒了,两个女孩子也摔在他身上。卓阳一边大笑,一边说是逗她俩玩的。两个女孩开始还不信,摔在地上伸头去看,这回又发现河埂上果然什么都没。于是两个人左右开弓,开始往卓阳身上招呼拳头,三个人边打边笑,抱作一团。

  就这样筱禾在舅舅家的第一个暑假,是在一颠一簸中度过的,后来很多年过去,筱禾想起这个暑假都记忆深刻,除了脚底拇指那么长的一道伤疤,还有就是那一晚三个人响彻夜空的笑声。

  或者是筱禾向来的顽皮,或者是天生的古灵精怪,反正她惹出的麻烦总是一件接着一件,一般的男孩子也没法和她比。暑假过去了,筱禾带着脚伤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暑假,也迎来了三年级的学习生涯。那个年代还很“流行”少先队员,筱禾他们到了三年级的时候已经是学校的少先队员了,学校要求所有的少先队员,必须佩带红领巾上学。或者是因为学校有很多学生总是忘记配带,又或者是学校为了履行某种职责,后来学校居然强行规定,少先队员不带红领巾,不得进入校门,在学校门口有老师专门把守检查,忘记带的要回去取。这下学生们都紧张了,天天记着红领巾,有时都快走到学校了,才发现忘记带了,还折返身跑回去取。

  这一天上学的时候,筱禾就怎么也找不着红领巾了,书包里,衣袋里、房间里,到处都翻遍了,还是怎么也不见红领巾的踪影,这下筱禾慌了神了。要是告诉舅舅舅妈,肯定要挨骂;可是没有红领巾又进不去学校,这该怎么办?等着筱禾上学的程风程林卓意卓阳他们也着急了,眼看着上学就要迟到了,一个个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筱禾着急得快要哭了的时候,程风忽然一把扯下了自己的红领巾扔给了筱禾,然后自己拼命朝家里跑去。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看着程风的背影,程林喊道:“哥,你干嘛去呀?”但是程风早已一阵风似的跑远了。过了快十分钟,只见程风又风一般地跑回来了,只见他手里扬着一块红布对筱禾说:“你用那个,把这个剪成三角形,我用就得了。”大家都很惊讶,他是从哪搞来一块红布的,程林说:“哥,你从哪里拿来红布的啊?”程林头也不抬地说:“要你管。”于是程风从筱禾家——筱禾舅舅家拿来了剪刀,几个人也不管是歪是斜,依葫芦画瓢地把红布剪成三角形,程风拿起往脖子上一套,说:“走吧。”几个人就急匆匆地朝学校去了。后来过了几天,筱禾才听程林说,程风把家里妈妈盖缝纫机的唯一的一块红布给偷了出来,那块红布和缝纫机是妈妈的嫁妆,程风被好一顿打。筱禾觉得无比地歉疚。

  这一天傍晚的时候,村子里一个家庭忽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大家不知道为了什么,于是好多大人都过去劝架,对于这种事,自然不能少了爱看热闹的孩子,筱禾就更不用说了,她听到外面闹哄哄的时候,发现舅舅舅妈他们已经过去了,于是你看把筱禾急的,一个撒丫子甩腿就跑,结果老天和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真不知道当时的筱禾是真的没有看见那个两丈多长一丈来宽的石灰坑,还是筱禾觉得说不定凭运气,能跳过去。总之,落地的那一刹那,筱禾就傻眼了,她被陷进了石灰坑。那个年头,盖房子是要自己挖坑泡石灰来粉刷房子的,而舅舅家正准备给娶亲的表哥盖房子。筱禾陷在坑里半天不敢动弹,因为越动陷得越深,想哭又不敢哭,想喊又不敢喊,就那样,好半天地杵在石灰坑里,直到程林程风准备去看热闹路过的时候,才傻傻地看着陷在坑里不动的筱禾,兄妹俩好不容易把筱禾弄上来,筱禾的身上都糊满了石灰,程风赶紧拖着她往池塘边走去,说:“赶紧去洗洗,要是被石灰烧伤了皮肤就糟了。”筱禾有点被吓懵了,任由着他拖着向池塘走去。

  当时村里的人们大多聚在吵架的那家,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可是筱禾却很害怕,虽然筱禾平时的个性大大咧咧,也不像胆小怕事的人,但毕竟寄人篱下,筱禾很怕舅妈。程风和程林自然也没有去看热闹,而是陪在筱禾身边,一起在水塘边坐了很长时间。后来天色很晚了,筱禾怕程风程林父母着急,就让他们先回去了,程风有点担心的问:“那你呢?”筱禾笑笑。“我坐一会就回去,不要紧,也就被舅妈骂几句。”程风最后被程林拉着一起回家了。

  筱禾这一晚果然没敢回舅舅家,她平时都是一个人睡一个房间,所以舅舅舅妈并未发觉。当家家户户都关上了大门的时候,村子里最后一点灯光也熄灭了,筱禾不敢回去,后来就躲在了一个婶子家的走廊那里,因为虽然是初秋,可是毕竟不像夏天,夜晚已经有点凉凉的了,而且筱禾也怕有什么野兽什么的,她这点基本的自我保护意识还是有的。她就这样一个人抱着自己把自己蜷在一个角落里,此时的筱禾觉得无比的孤独和害怕,她非常地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也很想家,可她不敢大声哭,她怕吵醒了其他人,只能一个人抱着自己默默地流眼泪。

  这个婶子家的房子正好挨着卓阳家的,卓阳晚上出来倒垃圾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影子缩在隔壁墙角,卓阳吓得魂都没了,一开始,他以为是流浪汉要饭的什么人,可是又经不住好奇,到底躲在墙根后面来来回回地看了又看,直到后来筱禾转了一下身子,他才认出她来。“这丫头是疯了吧,这么晚了,她不回去,躲在这里干什么。”卓阳嘀咕,再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丫头平时那么爱看热闹,今晚吵架却没看到她去,肯定是有什么事。于是卓阳轻手轻脚的关好自家的门,朝筱禾走去。此时的筱禾还缩在墙角边哭,乍一看到卓阳被吓了一跳,卓阳赶紧摇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卓阳走过去,待在筱禾的身边慢慢坐下去,问——“你怎么了?”筱禾也不说话,还是掉眼泪。卓阳也不催她,就在她身边坐着,直到她自己打住了眼泪。好久,筱禾才轻轻说:“我不敢回去。”然后她告诉了卓阳,傍晚发生的事情。卓阳也不惊讶,只是轻轻掀开她裤脚,问她:“你腿上可有水泡?”筱禾摇摇头,因为石灰已经泡了很久,所以并非高温,幸而才避免了一场灾祸。

  卓阳看着她,估计她是打算今晚在这待一夜了,也就没说啥,只是看着外面明亮的月光,静静地坐着,陪着她。过了好久,筱禾问:“你不回去吗?”“家里还有点热,没外面凉快。”卓阳答。就这样卓阳在外面陪筱禾坐了一晚上,中间有点犯困,两个人就靠着墙并着肩睡了一会儿,但总是不踏实,很快又醒来。好不容易,总算熬到了天快亮,筱禾趁着舅舅开门放牲口的间隙,悄悄摸回了自己的房间,卓阳这才再次轻手轻脚打开自家大门,溜了回去。

  在舅舅家的每一个日子,都如一个个律动的音符,有伤心落寞就有欢欣鼓舞,有低潮就有高亢,有泪水就有欢笑,筱禾就这样一路飞奔着向前,一路亭亭玉立的长大。

  冬天的时候,就和伙伴们出去挖野菜,每次都是她和卓阳、程风一起。程风最搞笑,家里明明没有鹅,也非要挎个篮子和他们一起。三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即便是干活,时间也过得很快,充满了乐趣和生机,一点也不觉得劳累和无聊。

  有的时候,筱禾最先挖满一篮子,但是每当这样的的时候,程风就跟在她后面,悄悄地把她篮子里的野菜偷到自己篮子里,筱禾并不发觉;有的时候运气不好,被筱禾发现了,筱禾就把篮子往卓阳手里一扔,追着程风就打,程风自然逃得很快,篮子里的野菜也是一路跑一路掉,但是筱禾不肯作罢,非得追上了打上一番才肯收手。其实程风最后的野菜,大多时候也是分给了她和卓阳,但筱禾不喜欢他偷她的。不过话说回来,筱禾篮子里的野菜大多时候,都是卓阳的。每次卓阳只要一挖到比较大棵的新鲜的野菜,筱禾就会发出一声“哇”,要多夸张有多夸张,于是卓阳就会朝她篮子一扔,说:“给你吧。”筱禾总是高兴得一蹦老高。看着程风偷她的菜,卓阳也不吭声,只是轻轻地笑;被她发现了,追打程风,卓阳也不阻止,依然只是跟在他们两个身后轻轻地笑,似乎这就是他们三个一直以来最为和谐的相处模式。有时程风不想挖野菜,就跟在他们后面,他们挖野菜,程风就趴在地上,把手伸手进荷塘,三下两下,捞出一根细长的藕茎,然后在水里轻轻摆两下,扔给筱禾,筱禾接着就往嘴里送。这种新生的藕茎鲜嫩清香,是筱禾喜欢的野外“零食”;也有的时候,程风拔几个野萝卜,三个人一起坐在田埂上啃。甜的时候还好,运气不好的时候萝卜比较辛辣,吃得筱禾直皱眉头。

  春天再度来临的时候,筱禾又有了新的兴趣:捡田螺,舀泥鳅。新翻过的水田,里面很多新鲜的田螺,不仅可以用来吃,还能卖钱。自从有了这两个动力,基本全村的小伙伴们都出动了。一放学,大大小小的,从老远就把书包往家里一扔,提着个篮子就风一般的跑了,筱禾自然不甘落后。初春的田水还有点凉,筱禾总是坐在田埂上,把鞋和袜子脱了,先用脚在水里晃荡几下,然后才把脚下到水田里。虽然不似其他小伙伴从老远的地方就往水田里一蹦,筱禾捡的田螺并不比他们少,或是筱禾的眼睛比较灵敏,她总能在田坎田沟边上发现大的田螺,只是有的时候,程风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喜欢捣乱。筱禾看见大的田螺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跑的时候,他就会耍猴似的一摇一摆地跑来和筱禾抢,筱禾气得啊,动辄拿篮子打他的头,但他并不在意,下次还是继续。每次回去一篮子田螺,舅妈也很高兴。

  待到田里的田螺捡得差不多了,稻籽下田以后,就是可以舀泥鳅的时候了。舀泥鳅并非筱禾的绝活,但却是筱禾的最爱。本来舅舅不肯让她晚上出去,怕她女孩子晚上出去不安全啥的。筱禾请来卓阳和程风,说保证只和他们一起绝不乱跑,舅舅才答应下来。筱禾也确实遵守诺言,每天晚上,卓阳和程风负责舀,她就负责帮忙打手电和背竹篓。这个季节的泥鳅,都在田沟里面,等到晚上七八点以后,露水降临的时候它们也就出来换气,所以这个时候的田沟泥鳅最多,也最好舀。

  筱禾他们三个,每晚做贼一样,轻轻悄悄地来到禾田边,然后一个打电筒,两个拿着水舀,就开始寻找。看着肥胖的泥鳅安安静静地躺在田沟时就无比激动,尤其是筱禾,好几次泥鳅都被她吓跑了。不过卓阳和程风也不在意,反正泥鳅多。几乎这段时间每天晚上他们都是满载而归,回去后三个人把捉来的泥鳅平分,第二天餐桌上就是满满一盘红烧泥鳅了。

  舅妈本来还想说她,但看她每晚都拿回来那么多泥鳅也就没说啥了。有的时候还会舀到螃蟹,大人说吃螃蟹以后写字就会像螃蟹一样歪歪扭扭的,所以卓阳和程风都不要,但筱禾非得坚持要,他们拗不过她,就舀给她了。筱禾自己也想尝试,待程风把舀子递给她时,她看见泥鳅倒是激动,对准下去就是一舀子,可惜,舀上来的只有泥水,筱禾气急。程风教她,距离不要离得太近,稍微离目标远点开始舀,奈何筱禾几次尝试都是失败。好不容易瞎猫碰个死耗子,舀上来一条小的,在田埂上都快蹦起来了。第二天中午,除了泥鳅自然还有螃蟹,筱禾可不理会那些迷信,她觉得螃蟹比泥鳅还要好吃很多倍呢。

  夏天再度来临的时候,筱禾已经可以到田里给舅舅他们送茶送水了,偶尔也会帮忙扔一扔秧把子啥的,总之,已经能帮更多的忙了。这一年的夏季,舅舅家的鹅已经卖掉了,筱禾心有余悸地庆幸终于不用再去赶鹅了,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脚不受伤,只是有时还是会出点小状况。舅舅家虽然没有了鹅,但是养了很多小鸭,筱禾每天负责喂鸭,给鸭放食放水。小鸭子是放在一种竹子制成的“鸡罩”里的,上面小,下面大,筱禾每到时间就把水和实物从上面的小口给鸭子放进去,结果这一天,筱禾急着出去玩,把实物和水放进去之后看都没看就跑了。待到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有一只小鸭子被放实物的盘子压死了。筱禾吓得要死,好在因为去年赶鹅的事情在前面,舅妈也就说了她几句,并没怎么骂她。

  就这样,一路不断惹祸的筱禾,却也在大家的关爱下渐渐长大,很快就将度过小学时光。就在筱禾即将读完小学的最后一年的寒假期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这次的事情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相同,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为严重。

  时间刚好是农历的春节期间,每年这个时候是筱禾一年中最难捱的时候。爸爸妈妈自从离家之后,就基本没回来过,过年也是不回来的。每当筱禾看见家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一家人团团圆圆、欢聚一堂的时候,她就有种自己被遗弃了的感觉。虽然过年,就连舅妈也没有平时那么严厉,可是敏感的筱禾还是感觉异常的孤独。这一年筱禾的感觉来得比以往更加强烈,或者是筱禾已经在舅舅家过了好几个年头了,或者是此时的筱禾已经渐渐长大了。

  除夕夜就不用说了,筱禾和舅舅他们吃完年夜饭就一个人早早地躲进了房间,并没有像以往那么欢欣雀跃,活泼好动。舅舅他们或者也能多少体会一点,也就由她去了,并不多问。

  但是正月就不一样了,从初二开始,就每天都有亲戚往来拜年。每当这个时候,筱禾都是能回避就回避。但是就在正月初三那天,姑姑姑父带着表姐到舅舅家来拜年,表姐是姑父的掌上明珠,因为家里就那一个女孩子,所以姑姑姑父格外疼爱,从小也是被惯坏了的。她比筱禾大不了几岁,但是行事什么的却更像个孩子,任性妄为。舅舅让筱禾陪着表姐玩,筱禾不得已只好把她领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筱禾的房间里表姐摸摸这个,搞搞那个,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下午筱禾又带了表姐到外面玩,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姑姑一家却并未打算回去,而是准备留下来过一夜,第二天再走。舅舅准备让筱禾和表姐一起睡,这下筱禾不愿意了,没想到筱禾的这个不愿意直接让表姐来劲了。她不管不顾地对着筱禾大嚷起来:“我就要睡你那个房间,你是谁啊,你看你爸妈过年都不回来,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孩!”筱禾瞬间睁大了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刷刷掉下来,姑姑赶忙跑过来拉走了表姐,舅舅也没再强求筱禾让她和表姐一起睡,只是说:“你表姐她任性惯了,你别睬她。”

  人们都离去了,只剩下筱禾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哭得昏天暗地,她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过年都不肯回来看她一眼,是不是自己真的没人要了。就这样哭着哭着,天色已经晚了,大家都去吃晚饭了。没有人来叫筱禾,她也不想吃。忽然,她好想回家,回自己的家,回到那个虽然没有爸爸妈妈可是仍然是自己房子的家,筱禾想着想着,就开始行动。她擦干泪水,推开房门,迈步就走,大家都去吃晚饭了,没有人注意到她。尽管她知道自己的家离舅舅家有三公里的路程,她也知道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外面月亮已经升上来了。可是她管不了这么多,她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回家。

  筱禾就这样大踏步地走了起来,在这深冬的寒夜里。她边走边掉眼泪,边走边跑,她只想快点回到那个自己的家。从舅舅家到筱禾的家,要经过一片竹林和一片坟地。当筱禾一口气来到竹林边的时候,她有点犹豫了,因为深冬夜晚的竹林真的好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响声,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她毕竟还是个孩子。筱禾在竹林前犹豫了好长时间,最后像下定决心似的,拿出百米赛跑的姿势一口气冲进了竹林,她什么都不去想,只顾着跑,只看着家的方向,就这样,没过多久筱禾就冲出了竹林,她停下来弯着腰深深地喘着气,回过头去看的时候,竹林依然一片黑乎乎的,几棵竹子的影子散乱地碎落其间,有一波没一波地晃动着,筱禾整理步伐,重新向前走去。

  走到那片坟地的时候,筱禾并无惧怕,因为虽是埋葬死人的地方,可是都是平地,并不像竹林那般昏暗莫测,而且最主要的是处在坟地所在的位置,筱禾已经能看见自己村子里星星点点的灯火了,所以筱禾一口气就走过了坟地。

  就这样,筱禾来到了自己的村子,所幸过年期间大家都在家里,筱禾一路上并未遇见熟人——这是筱禾最担心的。她就这样顺着熟悉的小路,一路走到自己家的大门口,站在门口,她怔了许久。此时的村里,已经没有太多的灯光,大多数人家已经睡了,没睡的人家的大门也都已经关闭,只在门缝和窗户里透出一点两点灯光。

  筱禾看着自家紧锁的大门,没有一点半点的灯光,她一步一步慢慢摸到自家大门的门墩上坐下,眼泪无声无息地流淌,她不敢放声大哭,怕惊动了村里的人,只能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扶着门边。那个样子,若是无论叫哪个村人看见,都会心疼得落泪。筱禾对着大门锁着的那条门缝,感觉好像能看见往日爸爸妈妈在家的情景。那个时候,她很顽皮,吃完饭总是从老远的地方就把塑料饭碗往大门内一扔,拔腿就跑去玩了,为这事她没少挨过爸爸的打,可是依然屡教不改,怎么打都没用,筱禾下次还是记不住。有的时候,她在门口轧核桃,妈妈就坐在门边做鞋子。筱禾想着想着,越来越多的往事涌上心头,眼泪怎么收都收不住。

  舅舅家这边,待发现筱禾不见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大概是终于有人发现筱禾没吃晚饭,于是舅妈就推门进去看了一眼——没人!舅妈当时也没在意,以为她大概到哪去玩了,于是继续忙活她的。忙了一会,估计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大冬天的,又这么晚了,筱禾会跑到哪去玩呢?于是赶紧扔下手里的活,跑到隔壁两家打听,一问,果然都不在。这下舅妈有点慌了,于是赶紧跑去告诉舅舅。舅舅一听也愣神了。“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唉呀,附近我都找了,没找到人,你赶紧多叫几个人分头找吧。”舅妈一边说还一边絮叨:“天呀,可千万别出什么事。”舅舅这下也慌神了,于是赶紧把姑姑姑父和几个表哥叫上,大家分头行动。

  姑姑和姑父负责把整个村子寻找一遍,挨家挨户一定都要询问清楚;几个表哥去邻村几个筱禾熟悉的同学家;舅舅舅妈还没行动,他们还在思考着筱禾可能去的地方;就在这时,舅舅忽然脑子灵光一闪“筱禾晚上去过池塘边洗盆子,不会不小心掉进池塘去了吧?或者不是受了表姐的气想不开吧”?舅舅这一想,立刻慌了神了,拿着个锄头就朝池塘跑去,舅妈不明所以的跟在后面,待到舅舅胡乱飞舞着锄头在池塘里东拉西拉的时候,舅妈才领悟过来,她大声嚷着说:“你赶紧住手,你这样捞,就是被你捞上来,人也没了啊,你那拿的可是锄头。”舅舅回过神来,这才赶紧扔了锄头,又回家找东西去了。这时闹的动静已经不小,村里的很多大人小孩都围了过来,大家都七嘴八舌地打听“筱禾掉池塘了吗”?“怎么了,怎么了,是筱禾吗?”“怎么会好好的就掉进池塘了呢?”“捞啊,还能捞到吗,要不下水吧?”就在舅舅真的准备哄进池塘的时候,边上一个和舅舅关系比较要好的大伯一把拉住了舅舅。他问舅舅:“你真的确定筱禾掉进池塘了?还是有没有其他可能,你再好好想想。”舅舅此时也是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几个出去打听的表哥都回来了,说村子里没有,姑姑和姑父这边自然也是没有消息的,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围过来了。

  听了大伯的话,舅舅双手抱着头,他想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他想起了晚上筱禾和表姐为了一起睡觉而起的冲突,想起了那死丫头对筱禾说的话以及筱禾汹涌彭拜的眼泪。“对了,舅舅一拍大腿,那孩子该不会是跑回家去了吧?”舅舅这话一出,围观的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于是舅舅赶紧准备起身去筱禾家。他让几个表哥继续去筱禾的同学和老师家打听,姑姑和姑父留意村里的动静,自己起身就往筱禾家跑。所以待到程风和卓阳赶到的时候,围观的人差不多都散了,听说筱禾不见了,这两个孩子也急了,问了半天围观的人都说不很清楚,只说筱禾的舅舅去了筱禾家了,希望能够找到。

  卓阳的脑子里忽然回想起以前的一件事,那时筱禾还刚来村子没多久,和村里的孩子也还是刚刚混熟。有一次筱禾和她舅舅家门前的一个女孩子玩,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两个闹翻了,那个女孩子就朝着筱禾嚷起来:“谁要和你玩啊?谁稀罕啊,你这个没人要的黄毛丫头。”筱禾当场就急了,揪着那个女孩就打起来了,后来把那个女孩打得躺在地上,她坐在人家身上还不肯放手,最后是她舅妈给拉回去的,拉回去后筱禾倚着她舅舅家门前的大树就大哭起来,嚷道:“我爸妈不在家,你们都欺负我。”舅妈简直无语了——“你都把人家打在地上了,还人家欺负你?”

  卓阳还在愣神的时候,程风戳了戳他,于是这俩孩子一合计,撒腿就去追筱禾的舅舅了。好在筱禾的舅舅并未走多远,两个孩子一路跑,很快也就追上了。一开始舅舅还呵斥他俩“大晚上你俩不回家,跟着我干啥,家里大人要着急了”。“大爹、大爹(他俩对筱禾舅舅的称呼),筱禾怎么了?你就让我们跟你一起找筱禾吧,我们也很担心,家里人知道筱禾不见了,知道我们也在帮忙,不会担心我们的。”舅舅本来还想再赶他们,听了这一番话,忽然放松下来。“这俩孩子都是平时和筱禾玩得最好的孩子,这个时候还能如此牵挂着筱禾,看来对我们筱禾真的不错,想想我这个做舅舅的,平时关注她太少了,除了给她一口吃喝,基本就没管过她。”想到这里舅舅感觉很是惭愧,要是筱禾这次没事就罢,要是有事他该如何跟把孩子托付给他的妹妹和妹夫交代啊?想到这里,舅舅又不觉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两个小子就跟着后面小跑了起来。

  待走到竹林边的时候,两个孩子也不自觉得缩了缩脖子,紧紧跟在筱禾舅舅身后,程风问:“大爹,你说筱禾走到这里会不会怕呀?”舅舅心里一惊,表情黯了一下,没说什么,继续大步朝前走去。

  一路走过竹林、穿过坟地,快要到筱禾家的房子时,舅舅忽然有点担心起来:“如果筱禾不在,该怎么办呢?她又会去了哪里呢?”两个孩子明显发觉筱禾舅舅的步伐滞了一下,只是没过多久,又继续朝前走去。

  村里的灯光已经基本没有了,只两三家的门窗里还透出一点星星点点的光。舅舅忐忑不安地走到筱禾家门前,手电光落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影子蜷在门口,舅舅提着的心总算回到了原位,眼泪却也刷刷地像个孩子一般流了下来;两个孩子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莫名地一阵心疼,一块朝筱禾跑过去。筱禾哭得累了,迷迷糊糊抬起头,看见程风和卓阳的两张熟悉的脸时,一瞬间都回不过神,以为自己在做梦呢。直到程风喊她:“筱禾,你还好吧?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怎么这么大胆子呀…….”就在程风絮絮叨叨还准备说的时候,卓阳从背后拉了拉他的衣服,程风回头看了一眼卓阳,领会了卓阳的意思。他俩伸手把筱禾从门前的石枕上拉起来,筱禾一只脚麻了,站不稳,但她依然清晰地看到舅舅站在她对面不远的地方,筱禾就那么呆呆地看着舅舅,她猜舅舅肯定要骂她一顿。没想到舅舅却哽咽着说:“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于是舅舅慢慢转身,撑着手电筒向前走,为后面三个孩子照着前面的路。

  筱禾跟着程风和卓阳一路慢慢地朝舅舅家走回去。一路上他俩都拉着筱禾的手,走到坟地的时候,程风问:“筱禾,你都不怕吗?”筱禾感觉自己的眼泪又要掉下来,卓阳攥着筱禾的手用紧了力。

  或者是这次的事情着实吓到舅舅和舅妈了,又或者是爸爸妈妈听说了之后内心起了波澜,总之这一年的新年过完不久,快要开学的时候,妈妈居然带着弟弟回来了,并且还说不走了。筱禾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但隐约又有点担心妈妈会不会责怪自己呢?筱禾思前想后又有点烦恼,最后告诉自己说,不管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就这样,筱禾随着妈妈和弟弟终于回到了自己家,原本以为自己高兴得要飞起来的筱禾,没想到居然会迎来点点失落。或者是她经过这么几年的磨合已经彻底融入了舅舅家那边的生活,又或者是和妈妈弟弟这么些年没见有了太多的隔阂,总之,筱禾刚回家的那段日子居然很难适应。好在,虽然离开了舅舅家,小伙伴们还在。筱禾自从回家之后离学校就远了,原先她在舅舅家的时候都是和那些小伙伴们走田间小路去上学,现在回家了之后,小伙伴们就改走大路了,因为在大路上可以等她,就这样筱禾在不太适应中很快过完了小学的最后一个学期,转眼进入了中学。

  进入中学之后,课程明显紧张多了,好在筱禾经过半年的适应期,也最终适应了自己的家庭生活,成绩依然保持得很好。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