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都入了梦。她们的身影都聚在一起了,时而靠近时而离开,时而高兴或者悲伤。可是时间地点甚至是人物统统都错乱了,不停地变换着,纷繁复杂,而我却不能够轻易醒来。
Vive,我与Anna走到最后,真的这么快就分开了。是我提出来要分手的,但是你能明白我的心情么?我也是在不情愿中才提出来的。我想,我宁可由自己来完成我们之间这一道决断的伤痕,也不想要在未来不能够预知的什么时刻,眼睁睁地看着时间生硬地把我们分开。我不想让那些曾经发生过,到现在仍旧常常浮现在记忆里的情景再一次重现。我不想!
我知道你的心情的。我知道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悲伤,就再也不想看到它重演。
我想是我从前的那些回忆太过庞杂也太过深刻,似乎是再不能够忘记的。
无论是对若雨或者是对摩卡,你所付出的感情我都在你身旁看到过的。毕竟是你曾经为之付出过那么多的人,有过那么深的感情,当然就不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说忘记就可以忘记的。可是,你不应该把这些都表现在你现在的感情之中的。即便是一向都会无条件地支持着你的我,现在也要这样说,真的不应该的。
但是你不知道的,Vive,徜徉在过去的回忆里的并不只是我自己而已。Anna也是这样子的。她从前的回忆里也混含着那么多幸福和伤感段落,把她的心都层层包裹起来了。而她又时常会在与我在一起的时候讲起那些过往的。她在讲那些她回忆里的情节的时候,总是那么认真,那么投入地喜悦或者伤感。所以在那样的时候,看到她的悲伤,我也会感受悲伤的气息,而在看到她开心的时候,却不能够简单地与她一起分享那些快乐。也许就是一种怎样的自私吧。
这样子啊,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也许真的就没有什么办法了。那些过去的记忆在心上刻得太深的两个人在一起,如果不能在他们共同的世界里隐藏起各自的回忆,是没办法走得太远的。可是,为什么你们最后也会是这样呢。有时我觉得,我和壬生就是因为这原因才分开了。那时我们彼此都没有太多的遗憾或者怨恨,就很平淡地分开了。有时候,所谓的坚定和决心在浓重的回忆面前,都是不值得一提的轻缦。
知道么,分手的时刻,Anna让我想起了Java。她们都是一样,最终默然地接受了不是自己安排的结局。只不过Anna那时候那么努力地试着去挽回了,而Java只是安静地顺从着。我不知道,这会不会让Anna伤得更重一些。那时的Java已经深陷在是一种让人看着都觉得心痛的悲伤之中了,我想象不出Anna会怎样。
既然是分手,既然曾经真的幸福过,就难免会伤会痛。可是如果让两个人继续在一起,继续在彼此的微笑掩饰下慢慢地伤害着彼此的感情,或许真的不如狠下心来分开。这样也许会更痛一些,但是这样就可以避免了彼此为了勉强的幸福而承受的折磨。也许这样也好。真的。对你,也对Anna,这样都更公平些。
也许是吧,Vive,希望真的是这样。但是,但是不管怎样,我想Anna她从此也将进入到我长久的记忆当中了,与从前的若雨和摩卡一样。她们在我的回忆里各自拢起了属于自己的角落,安静地生活在那里,在那些有意无意的时刻走回到我的脑海之中。
终于不能再将一个人的日子里那些所谓的洒脱坚持下去。
一天的状态开始变得日渐模糊。常常是都已经清醒好久了,还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不愿意进入到自己本应当启动了的生活之中。笔记本电脑就摆在床上,当思绪和目光在这房间里的游走告一段落,间或从回忆中拣拾起些什么时,就翻个身,简单而迅速地把那些点滴记录下来。早想要写些什么来纪念,却都只是些不能够连续的只言片语,像是撕扯过又拼凑起来的书页,读不出完整的故事或者心情。故事在记忆里反复地纠结缠绕着,而心情都摔成了细碎的残片,它们在从望城的回忆里刮起来的风中飘舞着,漫天纷飞,不肯安静地落下。
很偶然地看到了从满地的衣服和床单下露出一角的相册。不知道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被遗忘在了那里,被这些生活中的真实和琐屑掩埋起来,忽略掉了。我起身走过去把那相册拿起来。那样厚而大的相册里,只是每隔几页才零散地有那么一两张相片,那些亦真亦的笑容中间填充着单调的空白。或者,那里是曾经刻意留给回忆去盘旋的空间。相片里凝固了些短暂的从前,看着那些熟悉或者陌生的场景里自己和他们的身影,却已记不起那时候的心情和情节。惟有相片中我们的脸,断章取义般地留住了一丝笑容。那样的笑容在忘记了它们本身的源头之后,只是一场空的幻觉。自己是很不喜欢照相的,讨厌那种看着被固定下来的自己的神情时陌生的错觉。而这相册里竟有一张与若雨在一起的相片。那照片突兀地显现在好几空白之后的一个角落中央,像是一种被遗漏了的证明,把回忆从虚妄的边缘拉到了真实之中。在那张定格的时间里,若雨仍旧是一袭淡雅的粉色,而我穿着红色的T恤,远远的看上去,有着花团锦簇般的甜蜜。那时候还能够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自然,仿佛这四四方方的幸福就可以象征了无限的永远。盯着那照片看了良久,我忽然想起些什么,于是开始粗略而快速地翻动着相册。没有。我一直翻来覆去地在相册的每一个角落都认真地搜寻过一遍。还是没有。最后我甚至干脆把相册翻转过来,使劲地抖动着,那些凝固的曾经像是秋叶般纷纷落下,铺满了一床。可是仍然没有。果然,和摩卡在一起走过了那些喜悦和悲伤都是没有什么能够证明的。
或者,它们真的就只是一场不经意的玩笑而已,那么轻易就消逝掉了,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而Anna也是没来得及留下一点印记就已经不在身边了的。与她在一起的日子更加短暂,是不是也就更加地不真实。刚才翻找相片的劲头瞬间又消散了,我倒回到竖起的靠枕上,恢复了沉闷的心情。
这时候身体或者心的深处哪一块最为脆弱的部位忽然隐隐地绞痛起来,一阵一阵的,默不做声地蔓延开来。目光随意地落到刚才抖落的那一床相片上,忽然看到了那一张——曼宁,梨子以及自己,我们夸张地笑着,在四寸的空间里挤满了兴高采烈的欢娱。那时候还什么都真的不曾发生过。不像后来,当故事露出了尾声,我们所强装出来的无所谓的冷淡。只是后来时间像是锋利的尖刀,把那照片上的平静和轻松剪的四分五裂,丢到这世界上彼此远离的角落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