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儿犹豫,但我想让她开心,所以我走向她。弗莱尔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紧贴着我。我的心顿时狂跳不已,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脑海里突然出现的几段回忆,只看到弗莱尔深邃的双眼逼近我的脸庞,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们的鼻子轻轻触到,弗莱尔吐掉口香糖,我的双腿发软,我觉得我快昏倒了。人真的可以在某种情况下,不去思考任何的事情。
我从电影里学到,亲吻时会尝到蜂蜜般的滋味,但跟弗莱尔接吻,我尝到的是她亲我前才吐掉的草莓口香糖的味道。听到我的心在胸腔里击鼓般的“咚咚”声,我跟自己说,我们可能会因为亲吻而死掉。虽然我很希望她可以再来一次,但她已经退后。她凝视着我,漾出一朵微笑,并且在天空中用云朵写下:“你偷走了我的回忆,连同我的不幸与心结。你保护了我的梦,在这个世界上,能对我这样的人不多。”然后她就跑着离开了。
这正说明人生如何能在瞬间颠覆。八月里,仅仅遇到一个弗莱尔,每个早晨就再也不一样,每个当下也不再同于以往,而孤独便能拭去。
献出初吻的那天晚上,我一度想要写信给伍德,跟他诉说这一切。也许是为了延长这一刻的感觉。谈着弗莱尔,仿佛就能把她多留在身边一会儿。但接下来,我把这封信撕得粉碎。
第二天,弗莱尔不在灯塔下面,我在码头上来回走了数十趟等她。我怕她跌进了海里。心中有了自己的心上人真不是一件甜美的事情,很难想象这种感觉竟然如此难受,光是害怕会失去她,就让人痛苦不堪。我以前从没有想过会这样。对于爸爸,我当时没有选择,我们无法选择父亲,更无法决定他某天将会离开的事实。但对弗莱尔,是完全不同的事情,跟她在一起,一切都不一样。这时,昨天我从弗莱尔的脑海里偷走的回忆,在这一刻露出了蛛丝马迹: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她独自沿着太平洋海岸线漫步,脑海里禁不住思忖着自己为何与同龄的女孩有所不同。在她们可以用自己的语言来炫耀自己刚刚做的头发以及指甲时,她却只能呆呆的坐在一边,看着她们愉快的聊着自己所不能涉及的那方面的事情。有那么一瞬间,她闪过了一丝轻生的念头。都说上帝给某个人关一扇门,就会为她打开一扇窗。可是他老人家不但剥夺了她的言语能力,而且还剥夺了她的颜色辨识能力,这让她觉得一切事物仿佛都褪了色,也让她觉得自己的未来也一同褪了色,就如同这白色的太平洋,以及灰黄色的落日。她在一个十月份的傍晚站上了礁石,想要将自己坠入这漫无深渊的太平洋,就在她想要倾身下落时,却被一双粗糙的手拽下了礁石,当她回头看去时,只见她的父亲正在含着泪看着她。从那以后,她被送去了心理咨询室,学业被耽误了很久。她的秘密,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
这时,远方传来了一阵大提琴般的笑声,我沮丧的不能自己,弗莱尔正在港口,跟她爸妈站在冰激凌小贩的摊子前,她爸爸把冰激凌弄掉在衬衫上,惹得弗莱尔大笑了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该呆在原地,还是该跑去找她。弗莱尔的妈妈朝着我挥了挥手,我回敬她一句日安,然后缓缓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开。
这一天过得很糟,我一直在等弗莱尔,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何郁闷。我们昨天还在上面散步的防波堤,已经被浪花打到,独自走到那里,让我难过得要死。我一定是碰上了最惨的回忆,一个名为“分离”的回忆,有它在身边真是糟糕透了。我真不该相信弗莱尔,不该向她吐露我的秘密,不该和她相遇。几天前,我还没有遇到她,但是我仍然可以顶着压力继续我的生活。可是当我遇见她之后,我一直期待着和她相见,这种感觉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只要她突然不出现在我的身边,我总感觉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样的生活让我崩溃。我为了忘记这种感觉,我离开了码头,走到沙滩的小杂货店附近。我想写信给爸爸,于是从旋转陈列架上偷拿了一大张明信片,然后坐到小酒吧的位置上。为了不显得尴尬,我向酒保要了一杯草莓莫吉托。我喝了一口,随即拿起笔写道:
爸爸:
我在海边写信给你,妈妈和我来这里度几天假。我多么希望你能和我们在一起,但是事实就摆在我们的眼前。我很想知道你的近况,知道你过得是否快乐。对我而言,幸福的一面,总是来了又去。如果你在这里,我就会告诉你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想这样应该会让我好过一点。你应该会给我一些建议。伍德说他凡事都要听他爸爸的建议,我却没有你的建议可听。
妈妈总说性急会杀死童年,但我真的好想长大。爸爸,我好想自己可以自由地去旅行,好想逃离让我不开心的地方。长大后,我会去找你,不论你在哪里,我想都会找到你的。
之前我们总是没有太多的话,以至于一见面都会哑口无言。我想这就是男人的通病吧,觉得将心底的那一份爱说出来是一件很矫情的事情。可是谁曾想到,爱往往会超越了自己的一切。只有当我们真的分开了以后,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吧。再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将心中的话完全说给你听,我希望你也可以将这些日子中过得好与坏讲述给我听,我会竭尽所能去安慰你的。
依然爱你的儿子
我慢吞吞地走到邮筒旁。管他呢,就算我不知道爸爸住在哪里,就像写信给圣诞老公公一样,我投了信,没贴邮票也没写地址。
杂货店的陈列架上摆放着一个色彩矫正眼镜,那是医学专家为色盲患者研制的一种眼镜,据说戴上它可以看到正常人所能看到的一切颜色。我跟老板说妈妈晚点会来帮我付钱。我满脑子相信妈妈会这样做,我把色彩矫正眼镜装进上衣口袋离开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