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无疑找到了城里最便宜的出租汽车——一辆老旧的厢型车,四扇车门的颜色完全不同,车前没有散热器的护栅,两盏被生锈散热器分开的车头灯,让人联想到一双醒目的斜视眼睛。
“对啦,这辆车是有点斗鸡眼,”在劳伦犹豫着是否要坐上这堆废铁时,伍德开口,“但它轰轰作响的引擎和刹车皮都是新的,就算离合器我不太会使用,不过我还是可以保证它会把我们安全的载到目的地,而且,你们看,这辆车的空间很大哦。”
劳伦选择坐在后座。
“我让你们俩坐前座。”她说,一边在惊人的吱嘎声中关上车门。
伍德转动车钥匙发动了车子,他转向我们,一脸兴奋。他说的没错,引擎很赏脸的轰轰作响。在他与离合器斗争了三十分钟之久,我们终于在一边熄火一边行进。
避震器是旧的,一点点弯道都会让我们像坐上旋转木马般荡来荡去。开了五十公里之后,劳伦求饶,要我们在第一个休息站停下。她毫不客气的把我赶走,因为她宁愿冒着生命危险坐上死亡之座,也不愿留在后座,忍受每次的转弯时,从一端窗户滑向另一端的恶心呕吐感。
我们趁着空当把油加满,还赶在重新上路前,一人吞了一个BLT三明治。
接下来的旅途,我就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我躺在后座,一路摇来荡去,渐渐陷入了沉睡中。偶尔睁开眼睛,劳伦和伍德正在高谈阔论,他们的声音比车子的摇晃更有助于睡眠,于是我再度进入梦乡。
出发五小时后,伍德把我摇醒,我们到了。他把车停在一间与车子同样破旧的小旅馆门前,好像这辆破车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同意,这不是五星级旅店,我承诺了要付账,而这是我唯一能负担得起的。”伍德一边说一边从后备厢取下行李。我们一言不发地随他到了柜台。这栋滨海小旅馆的女主人应该是在二十来岁时就开始经营这家旅馆了吧,她五十多岁,外形恰到好处地与屋内的装潢融为一体。我本来以为,在这淡季中,我们会是唯一的一组客人,然而却有十五名老人家倚着栏杆,好奇地看着我们这些新来的客人。
“这些都是常客,”老板娘耸耸肩,“街角的赡养院刚刚被吊销了执照,我被迫接手这群可爱的小团体,总不能让他们流落街头吧。不过你们很幸运,其中一个房客上个星期过世了,所以空出了一间房,我带你们过去。”
“嘿,这下子我得说,我们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劳伦一边上楼一边低语。
老板娘请求寄宿老人在走廊上挪出一点空间,好让我们穿过。劳伦一向老人家微笑,她向伍德抛下一句:“万一刚好想念医院的话,至少在这里,我们不会太不习惯。”
“你怎么知道我有内线消息?”他回击,“一个一年级的女同学给我这个地址,因为她每次放假都会来这里帮忙,赚点外快。”
我们打开十一号房的房门,里面有两张床,劳伦和我转向伍德。
“我答应你们会自动消失,”他道歉,“反正旅馆本来就是用来睡觉的,不是吗?如果你们需要安静,我也可以去车上睡,就这样。”
劳伦把手搭在伍德的肩上,告诉他,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看海,这才是最重要的,伍德安心了,要我们先选一张床。
“两张都不要。”我低语,拐了伍德一记。劳伦选了离窗户最远、离浴室最近的床。放下行李后,劳伦建议不要浪费时间,她饿了,又急着想看到辽阔的大海。伍德没有让她同样的话重复第二遍。去海滩大约需要步行六百米。我们请老板娘在纸上草草画了个大略的地图,路途中,我们发现一家全日供餐的小餐馆。
“这次换我请你们。”劳伦提议,为卷到我们脚下的浪花陶醉不已。
走在市集的路上时,我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似乎来过这里。我耸耸肩,所有的滨海小镇都差不多,我的想象力大概又在耍我了。
伍德和劳伦饿昏了,今日特餐不够他们果腹,于是劳伦又点了一杯白俄罗斯。
走出小餐馆时,夜幕低垂,大海就在不远处,即使暮色中能见度不高,我们还是决定到沙滩走一圈。
防波堤的灯光才刚刚点亮,三盏老旧的路灯隔着一段距离相互辉映,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们都已经看不见海天相接的样子了。
“你们闻到了吗?”伍德欢呼,同时敞开双臂,“你们闻到这股碘的味道了吗?我终于摆脱从我当担架员开始以来就挥之不去的医院消毒水的臭味了,我还曾经为了除去这股臭味而试图用牙刷刷鼻孔,但那根本没用。不过现在,啊——多美好!还有这股噪声,你们听到海浪袭来的噪声了吗?”
伍德根本不等我们回答,就除去鞋袜,跑到沙堆上,扑向浪花形成的泡沫滚边。劳伦看着他走远,朝我使了个眼色,就打起赤脚,冲去加入伍德。伍德此刻正在追逐浪潮,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吼。我前进追随他们,高挂的月亮已经近乎满月,于是我看到在月光照耀下的灯塔,而在我绕过一个水洼的瞬间,我依稀从海水的粼粼波光中,瞥见了一个凝视着我的小女孩的身影。
我找到了伍德和劳伦,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我们的脚都冻僵了。劳伦开始打哆嗦,我抱着她帮她摩擦背部取暖,是时候回旅馆了。我们拎着鞋子,穿越镇上回到旅馆。旅馆所有的房客都已经沉睡,我们蹑手蹑脚的爬上楼。
一冲完澡,劳伦就滑进了床单里,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伍德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对我比了个手势,就熄了灯。
早晨,一想到要到餐厅与大家共进早餐,我们就一点儿也提不起劲。那里的气氛本来就不太愉悦,更何况大家咀嚼的声音更是让人倒尽胃口。
“但是早餐包含在房价里。”伍德坚持。
面对着一脸挫败、厌恶不已的在干吐司上涂抹果酱的劳伦,伍德突然推开椅子,命令我们等他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厨房里。经过长长的二十分钟之后,埋首餐盘的寄宿老人抬起头来,鼻子灵敏地嗅到一股不熟悉的香味,然后是一阵静默,一丝声音都听不到,所有的老人都放下了餐具,齐刷刷地紧盯着餐厅的门,眼神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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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