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威是在送完许向文回来之后,从王月明那里知道,自己可能有机会去当兵了的。而王月明,是从许向威大伯娘刘氏那里听到的消息。
说起来,许向威想去当兵这事儿,他周围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他早受够了家里人在家里毫无地位的日子;羡慕许向礼当兵之后,就是爷爷也得高看一眼的待遇。但想归想,他一直没能找到去当兵的门路。
王月明也知道,她碰到刘氏,包括被她拉着叙话,不是巧合——谁会一大清早儿的没事儿就等在人家门外呢?她也不过是因为要帮着娘做早饭,出门来抱一把干柴的。可她出门就遇到了刘氏,被她拦着硬说了这消息。
她也不是不知道刘氏不可信。两家同在镇上,谁家什么名声儿,哪儿有不知道的?再说,许向威自从初中毕业就在她家学做木匠,对许家几房之间的关系,早有耳闻。许向威身上若是真发生了这样的好事儿,也不该是她这个大房的伯母跑来告诉她。
可她又宁愿相信这消息是真的。不说别的,许向威兄妹都是一副好相貌。当年,许向威才一来她家,她就心动了。她爹酒醉后,她也试探过她爹的口风。爹说了,要是许向威家能大差不差,将她许给许向威也不是不行。她悄悄盼了这么些年,临了了,许家却是连十块钱的彩礼钱都拿不出来。这让她失望又绝望。如果许向威真有机会去当兵,那可是有前程的人了,她爹娘没理由再反对两人的婚事儿。
所以,她虽然怀疑刘氏特意跑来和她说这消息别有用心,但还是转身进家门将消息告诉给了她娘。
当时,她娘正站在灶台前往锅里添水,听完她这话后,就转身过来看着她说,要是许向威真有机会去当兵,她一定在他去当兵前,给他俩把婚礼办了。
这话透着对刘氏话的怀疑,但却给了王月明希望。因为王月明知道,在他们家,她爹虽然是一家之主,但多数时候,她爹都是拗不过她娘的。王月明只觉得,她和许向威的春天,很快就要到来了。
王月明早对许向威动了心,许向威对王月明也并非全无感情。这些年,王月明背着师傅可没光贴补他,也没少照顾自家那个看起来好像要养不大的妹妹。他深知,以他家的条件,没多少傻姑娘愿意嫁过来。听说自己可能有机会去当兵,心上人还有可能因此嫁给自己,他哪儿还能忍得住?他是转身撒腿就往家跑啊。
彼时,许铜矿夫妻正面对面的为难。虽然觉得被大房的事无辜牵连,但不得不说,刘氏的条件真是许到了两口子的心坎上。自从二房的许向礼当兵走了,他家儿子没有一天不盼着也去的。可即使再疼儿子,闺女也才六岁,让他们如何忍心就这么送出去,还是给一个傻子当童养媳?
眼看着儿子又惊又喜的奔回来问这事儿,惊呆了的两口子只能将刘氏的条件全盘托出。对要拿将许向文送走为条件,许向威第一时间是拒绝了的。
但当晚,他一晚上没合眼。当兵的机会啊,他生生盼了几年了。眼看着它要这样溜走,他实实的舍不得。
许铜矿夫妻其实也舍不得。他们不是不清楚,自家在三房里为什么地位最低。还不是怪他们两口子都没本事?儿子好不容易有了个能带着全家翻身的机会,两口子都觉得,要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它溜走了,就是死了,都不能闭眼。
所以,第二天,许铜矿没出去找活干,而是在家里一袋烟连着一袋烟的抽。随后,就开始独自絮叨,说要是许向威能在外面混出个人样儿来,就是许向文的丈夫是个傻子,也没有谁敢欺负她之类的话。一天过去,就有了许向文在窗户外听到的那番话。
那一番话,未尝不是他们说给他们自己听的。
而且,许向文伤心之下,并没有将话听全。一家人其实是打算先拖着有关她的事儿,让她就先在姥姥家呆着。反正两家是实在的亲戚,只要他们不去接,姥姥等人必然能猜到,他们是被事儿绊住了。为了不走漏了打算,孔氏甚至都不打算让人捎信儿给娘家。
自觉定好了主意,这才有了许奶奶一早打听到的那一幕:孔氏堵上了刘氏的门,要求她把答应送许向威去当兵的事儿落在纸头上。刘氏自然是不能答应。孔氏就顺势将刘氏前一天的话嚷嚷了个满天飞。要不是许广智赶到,妯娌俩得打起来。
见孔氏的手里,拿着笔和纸,一副有备而来的模样,许广智还以为,这三儿媳妇终于聪明了一回,打算用舆论逼迫他们将许向威送去当兵,却又不能送走许向文呢。
结果他一问,孔氏却只是不肯相信他们能送许向威当兵的事,对许向文根本提都没提。不用问,许广智就猜到了:老三两口子,是打算在许向文一事上使用一个拖字诀。别以为他不知道,许向文在两天前就被许向威给送到了孔氏的娘家。可他们也不想想,刘氏丢了丈夫,又要拿钱出来,岂会容他们这样糊弄过去?
虽然并不关心许向文的死活,但许广智心里对儿子、媳妇还是有点儿失望。
冷着脸,他不得不替大儿媳妇应付孔氏,“怎么,昨天刘氏和你们许诺此事的时候,老/二没过来吗?”
当然没有!刘氏只是说,她有办法说服老爷子和许银山。孔氏今天这场闹,也是要逼得老爷子和许银山都出来亲自给个保证。
这种事儿,要不是早早和许银山通过了气,刘氏哪儿敢信口开河?她在自己家就没什么话语权,更何况那是隔房的小叔子家了?许广智也懒得和孔氏废话,径自喊了许向知出来,让他去叫许银山。
实话说,就是许广智都没想到这件事许银山能答应的那么爽快。作为亲老子,他对自家的三个儿子太了解了。大儿子有些志大才疏,但勉强算是差强人意;小儿子老实过了头,娶了个媳妇也是个优柔寡断的,夫妻俩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儿,估计就是在许向文性别的这件事儿上,瞒过他一阵子了。只有二儿子,是三个儿子里最精明的。这事儿他答应的爽快,必然是有所图了。
不过,思来想去,他怎么都觉得,在这件事中,牺牲的唯有一个不讨人喜的许向文而已,所以,他也就不关心二儿子到底在图谋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