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夏虹说到这里,停住了,看看时间,说道:“哇,都好晚了,回家吧!”
陶华扫兴地说:“怎么故事讲到‘高潮’就戛然而止?这是跟谁学的啊?”夏虹咯咯笑着说:“跟说书的学的啊,不然下次就没听众了。怎么,你也喜欢听历史故事啊?”陶华用力搂了一下她的腰,说道:“明天星期天,再待一会,把那一段讲完,怎么样?”没等她开口,他略作沉思状又说道:“你说的那些怎么跟真的一样?难不成你当时在祠堂偏院里装了摄像头?”慕容夏虹掰开他的手,说道:“是啊,是装了摄像头。这个摄像头就是记忆片段的拼凑加上生活情境的演绎推理。”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背摩挲着他的左边脸庞,用嘴向他脸上吹了口气,说道:“你又开始执念了!唵嘛呢叭咪哄!阿弥陀佛!施主,醒醒吧!”说完,笑个不停,猴着腰又往他怀里钻,没过一会儿,又重新坐好,一本正经地说:“早点回去吧!太晚睡了又睡不着,明天还要陪儿子去超市买开学要的生活用品,乖!忙完这几天就好了。”说完,又怕他过于不开心,双手握着他的脑袋,狠狠嘬了一下他的嘴。俩人各自回家休息。
秋风飒飒、秋雨绵绵的星期天中午,狄子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吃着午饭,左手拿着一瓶饮料,吃两口送一口喝的,每晚打魔兽到深更半夜,每天中午起床仍旧像是没有睡醒、精神委顿。听听外面的雨声风声,越发感觉萧索寒冷、疲惫无力,哈欠连篇地说:“吃完了我再睡会儿。”慕容夏虹看着儿子成天地穿件睡袍在家里晃来晃去,一副懒散到无极的样子,顿时怒从心中生,压了压火气,说道:“你看看你整天想什么样子,简直像个鸭子,就你这么一副单薄的身材做苦力都不够格!”子寒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丢下碗筷,吃惊地看着妈妈,心里想道:“妈妈怎么突然这么生气?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难听?有这样的妈妈吗?”夏虹看到他竟然和自己对着干,气不打一出来,吼道:“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赶快吃完饭穿好衣服,和我一起出门去超市买开学日用品;第二,饭也不要吃了,穿好衣服,自己滚出家门,不要再回来了!”
狄子寒脑子里马上闪现了过去那么一段记忆。那天母子俩开车在路上,他把妈妈惹毛了,妈妈要他下车,他不下,妈妈就说:“要点脸面,给自己留点尊严,快点滚下去!”子寒被说得面目全非,心有不忿,果断地推开车门,甩门而去,他本来以为以此抗议妈妈胡说八道,她断然不会真的舍下他不管。结果,那天,他走了十几公里路才回到家。子寒那天到家已然天黑,路上又下起瓢泼大雨,虽是夏末秋初时节,这么一折腾,回到家病了三天。
一想起这件事,子寒心里一阵发紧,生怕妈妈又这么果断决绝,便害怕了起来,也不喝饮料了,赶紧吃完饭,漱了口,轻声轻语地对妈妈说:“妈,别生气了,我就那么一说,我们待会去超市吧,辛苦妈妈啦!”夏虹看到他这么一副憨憨的样子,心里一乐,脸上却仍然一本正经,说道:“你小子就是欠收拾!”
又是两大塑料袋的东西从超市里扛出来放到车上,回到了小区地下停车场,又把两个袋子从车上拿下,母子俩一人扛着一个往前走,看狄子寒走得龟龟缩缩的,夏虹又老话重提老调重弹:“你怎么还不如老妈啊?要锻炼身体,儿子!看你这小体格,怎么保护老妈?以后怎么保护女朋友?怎么保护自己的孩子?”子寒心里想怎么直接从女朋友过渡到孩子了?难道不应该是从女朋友到老婆再到孩子吗?他怕老妈又发飙,只好一边背着袋子,一边轻微喘气说道:“妈,知道了,我要锻炼身体。”他们不知道,在他们上电梯的一刹那,有一双眼睛在拐角处偷偷地看着他们,更巧的是,那天电梯上就母子俩,没有旁人,直达22楼,那双眼睛更加确信了慕容夏虹家在何处。
范正这一次是五天之后再一次不请自来。这五天里,他的内心在挣扎,他很想她,但一个理性的声音时常在他耳畔想起:“可以确定她不要你了,又何必勉强?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可是这个声音在他耳边嗡嗡的让他难受,他越发地想念慕容夏虹了。实在管不住自己的脚步,他再一次来到怡景苑,这一次轻车熟路,很快就蹲好了点。看到母子俩上了楼,他决定也上22楼,挨个敲门。到了22楼,他发现一层只有三户,有两户的灯亮着,他为离成功地发现目标又近了一步而内心颤抖,镇了镇心神,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个不过三十来岁的男人,范正心里怒火中烧,心想什么时候搞了个“金屋藏娇”了?他就要发作,还是定了定神,问道:“慕容夏虹在吗?”男人听他问话语气很是别扭不甚友好,又加之确实不知道慕容夏虹是谁,便板着脸不高兴地说道:“谁?我家就没四个字名字的人!莫名其妙!”说完,就关上门,范正抬起脚就想踢过去,但转念一想,人家态度虽然不太友好,但却也提供了重要线索,因为这么说来,她的家就只可能会是这一户了。
母子俩人两大袋东西刚提回家,正在分拣,听到了有人敲门,俩人都觉得奇怪,把可能敲门的人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都过了一遍,觉得这些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敲门,那会是谁?物业的?也不会!实在想不到会是谁在敲门,夏虹就叫儿子去猫眼看看是谁。子寒到猫眼一看,轻声地和妈妈说:“妈,快来!是范伯伯。”夏虹一愣,还是不太确信,一边往猫眼边上走,一边轻轻问道:“哪个范伯伯?”自己把眼睛凑上猫眼,往外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人还真厉害,还是被他找到了,看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心里就在盘算着该如何如何对付他。敲门声又响起来,夏虹轻轻地对儿子说:“你去把东西拣一拣,超市里买了吃的,你看还热不热,不热的话自己加热一下再吃,我要出去和范伯伯聊聊。”
妈妈对儿子说的话还没说完,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伴随着敲门声,门外那人还喊叫了起来:“请问慕容夏虹在家吗?”夏虹心里泛起浓浓的厌恶情绪,心想着要不叫保安或者报警把他赶走算了,但又觉如此处理可能会激发矛盾把事情搞复杂,穿好鞋,看了一眼儿子,儿子正在认真地执行她的命令。夏虹打开门,故意往外用力一推,差点把范正打着,他赶快往后一让,她走了出来,把门关上。范正心花怒放,真想抱住她啃一口,但又觉不妥,觍着脸笑嘻嘻地说:“不打算请我进去喝杯茶吗?”夏虹不理他,自顾自地往电梯门口走,一边走一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到楼下谈。”
夜晚,风几乎停了,但细细密密的小雨仍然下个不停,在一楼架空层,俩人找了一张桌子,在桌子周围有几把椅子,夏虹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范正坐了下来,她自己坐在了他对角的座位上。慕容夏虹以冷淡的口吻问道:“有什么事?说吧!”范正真的看到她了,心里原本想说的话全丢到爪哇国去了,再加上她冷言冷语,心里一慌,打乱了他之前的意料。他本来想着,他这么用尽技巧找到她的家,她一定很佩服,一上来会跟他请教他是怎么像个侦探一样找到她家的,然后再顺着话题吴侬软语温存体贴一番。没想到,她根本不关心这个,一上来冰冰冷冷凄风苦雨,一副陌生人的面孔,给他立了个大大的下马威,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讷讷而又诚实地说道:“确实是太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你!”慕容夏虹腾地一下站起来,就往电梯口走去,范正马上赶过去,紧跟着她,帮她按了22层,却没想到,她自己也摁了一个楼层:33。33是电梯能够爬到的最高一层。到了22层,慕容夏虹并没有要下的意思,范正有些愕然,不知道她要干嘛,和她一起在33层下了电梯,跟着她往楼顶上走,此时细雨蒙蒙,夏虹没做任何犹豫走到楼顶平台上,走到平台的安全围墙旁边,围墙不过一米高,看着四周马路和大楼上霓虹闪烁、灯火璀璨,心里想道:“难道今天真的要和这美好的人世间说再见了吗?怎么能够啊?”
范正也靠在围墙边欣赏着夜景,心想她这又是整得哪一出,怎么又突然玩起了浪漫?就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慕容夏虹扭过头看着他,她那张脸扭曲得有些变形,愤怒、惭愧、后悔、决绝,把他吓一跳,瞪大眼睛看着她,听见她说:“你是要我从这里跳下去吗?”听见这句话,范正脑袋嗡了一声,大了几圈,暗生懊恼,心里不断责备自己道:“本来想着给她一个惊喜,能够拉回曾经的感情,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千不该万不该如此鲁莽,不该做事情没有策划。”又想道:这个女人癫狂起来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总不能真的把她逼得跳楼吧?他的思绪里很快扫略过两年前的那个片段。
春天的一个夜晚,那天简直是插队进来的一个夏天,热得要开空调。天一热,人的情绪就会高涨,说话办事都比较高调。中午时分,慕容夏虹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要来他店里给他当模特试衣服,他欣然同意了,而且俩人约了晚上买些吃的喝的就在店里解决晚饭。“反正有范”女装店里开了空调,夏虹七点不到就到了,那时他的店已经拉下了卷闸门,只留了不到一米高的空隙。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慕容夏虹没有喊他往上拉门,而是自己往上稍微抬了抬就钻了进去。范正正在一件女装前驻足观看,小方桌上摆了塑料袋包好的两袋烤串,还有一打啤酒。夏虹悄悄走到他身后,把自己的随身包包往地上一丢,就抱紧了他。
每次来“反正有范”,夏虹都不开车,她想和他喝喝酒,这是从最开始交往就养成的习惯,这一天也不例外,吃起烧烤,喝起酒,俩人的话越说越多,范正兴致极高,毫不介意地侃侃而谈道:“这几天家里老太婆都把我烦死了,说要离婚,跟我提了一堆要求,唉,不说了,喝酒。”夏虹一边慢慢放下右手里的串和左手里的啤酒,一边惊愕不已地看着他,范正马上头脑清醒了不少,意识到自己说了句无法挽回的错话。一片深沉的寂静。夏虹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不是说你老婆死了吗?没老婆吗?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成家了,事业有成;女儿还在读大学。你有哪句话是真的?”
范正走到她身边,去扶她的肩膀,夏虹把他的手一挡,顺势站了起来,大声吼道:“不要碰我!你个骗子!”嘤嘤啼啼地哭了起来。范正无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走回自己的座位坐好,叹了口气,重新开了一罐啤酒,一口气喝完。慕容夏虹坐了下来,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好像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和深深的沉思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门外已经没有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和喧闹声,只有寂寞长空里偶尔传来一两声孤鸟的长鸣和大街上遥远而孤单的汽车鸣笛声,夜露渐凝。俩人像雕塑一样坐在椅子上。
慕容夏虹打破了沉默,有些吃力地说道:“以前的都过去了,咱们分手吧。我也不怪你,只是请你以后不要再和我联系,我也不会再和你联系。”范正打断她的话,说道:“不,我不想分手,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和老太婆办离婚,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夏虹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了,现在不管是离不离婚、单不单身,我都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她说得斩钉截铁,范正一着急走到她身边,跪倒在地,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哽噎难平,夏虹用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慢悠悠地说:“你也不要伤心,咱们缘分已尽,事已至此,不要再纠缠了,彼此留下一点好的念想吧,不要把仅存的一点点好感变成了恨!”范正突然站了起来,满脸泪痕地看着她,坚决地说道:“不可能,我不要和你分手!”夏虹也站了起来,满脸怒气,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你了!”说完,就要往外面走,范正激动得身体有些颤抖,大喊道:“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说!”
夏虹站立住,回转身体,怒张双目,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范正一边往小房间里走,一边说:“你等一下。”没两三秒中,他拿起一把水果刀,跑了出来,厉声问道:“再问你一遍,是不是要分手?”“是的!”“那我就先杀了你,再自杀!”夏虹冷笑两声,向他走近了一些,说道:“如果我因为怕死就回心转意和你重归于好,那我告诉你,和你在一起比死还让人难受!来吧。”说完就把自己白皙的脖颈送了过去,范正往后退了两步,不知如何是好。慕容夏虹走近他,双手拽着他拿刀的右手腕,把脖颈送到刀刃上,范正吓坏了,猛一使劲,甩开她的双手,拿开了水果刀,她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印。看着血印子,他被惊吓得六神无主,大哭起来,跪到地上,看着她快步走到门口,拉起卷闸门,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俩人站在三十四层的楼顶,倚着安全防护墙看着绚烂的夜景,若有所思,夏虹突然说要跳楼,范正又想到了两年前那个春天的夜晚,他已经无心情再观赏夜景,脑袋里转个不停:应该怎么办?他选择了退缩,他绝对不会真的想要她跳下去,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无比爱她关心着她,更想无时无刻地爱护她、呵护她,怎么可能真的要伤害她?他脚步沉重地一边往回走一边一步一回头地看看她,她依旧欣赏夜景并未理会他如何动作,但她知道他正在离开,只是并不确定。朦胧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遥远的夜空有一颗星星拖着长长的光灿灿的尾巴划落天际,大街上的路灯泛着疲累而孤独的黄色光芒,路面澄净如水,只是偶尔有一辆车疾驰而去,更深露重,夏虹想挪动脚步走回家,无奈双脚已麻木沉重,迈不开去,只好打电话给子寒,让他上楼顶搀扶妈妈。
子寒到大学报到开学的那天,周三,秋老虎又跑回来溜达,却也是慕容夏虹繁忙的一天,像一匹小马驹从早到晚不停奔跑,每跑到一个地方都会给陶华发一个定位,他们似乎心心相印,似乎心有灵犀,似乎相互告诉对方今天不寻常。一大早八点不到,夏虹和子寒就已经到了梅里大学附属口腔医院,子寒的牙齿长得不那么听话;十点多钟,娘儿俩已经到了子寒考取的大学:梅里科技大学。梅里科大坐落在清水口,前身叫梅里冶金学院,学院离梅里钢铁厂不远。解放后,因为大力炼钢的需要,梅里市建起了一座规模中等的钢铁厂,因为清水口离长江、梅江较近,且航运发达,所以在此建了梅里钢铁厂,后来为了钢铁厂人才培养的需要,又建立了梅里冶金学院。下午两点不到,她又发了个定位给他,上面显示了一所小学:雨山实验小学;他便发消息问她干嘛去这所小学,她回答说开会。下午四点半,她给他发的定位显示是从实验小学到岭南小学的路上,又跟着发了一条消息:现在回学校开教师大会,好饿;五点钟,发的定位显示她已经到学校了,后面又跟了两条消息:“现在马上去食堂吃饭,饿死了”、“大概七点开完大会,等我,上次老地方见”。这一次,陶华知道是哪个老地方了,因为加了“上次”两个字。
七点钟,她开完了会,他发给她定位显示的是上次老地方,她回复消息说:“我刚开完会,马上过来。”十五分钟之后,久违了,俩人相见,如隔三秋。陶华伸开宽广的双臂,要去拥抱她,她没有反应,任他抱了抱,不做任何回应,他觉得奇怪,却也不好问什么,她不想让他误会,便随便说起了两件令她不开心的事情。
慕容夏虹一到学校就钻到食堂里跟师傅们要吃的,其时还没到开饭时间。师傅们想方设法给她弄了点吃的充饥,她一边拿在手里吃,一边爬楼去办公室。爬到三楼的时候,恰巧遇到一位年纪二十多岁女老师往楼下走,那位老师穿着齐大腿根的短裤,都不确定她里面还有没有穿小裤兜。这还不算,上身穿了一件短袖,短袖的袖口宽大,开口几乎到了腋下十公分。这也不算什么,更让青年男子内心沸腾和咽口水的是。慕校长示意她跟着走,去办公室。到了办公室,慕校长叫她关好门,女老师一脸蒙圈,听话地关好门,仍然站在你门口很近的地方,瞪大眼睛看着校长。校长说:“衣服穿得很有个性呐!”女老师嘻嘻一笑,说道:“是啊,衣服穿得个性点,不也是校园的一道风景吗?”慕容夏虹一愣,这种解释头一次听到,心里想那光着身子岂不更是校园的一道风景,一道煞景!慕校长没有急于反驳,沉思片刻,说道:“是的,很有个性,确实是一道风景,但不适合我们小学。小学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娱乐场所,你不觉得自己穿得太有娱乐精神了吗?”女老师本来想辩驳说“寓教于乐不好吗”,但想了想觉得不妥,决定以攻为守,说道:“人的本性不就是动物性吗?在可能的情况下,保持一点原始原汁原味,也是一种保持纯真的态度,和咱们教育提倡的‘不忘初心’、‘保持本真’不是一个意思吗?”说到这里,女老师悄悄地向校长走近几步,低声说道:“校长,男士们可能看不出来,咱们都是女人,我可是看出来了,你的胸也不小,可你不是和我一样?也没穿胸衣!”
校长差点被这一句话激得想拍桌子,但定了定神,想着自己“春风化雨”的管理理念,便说道:“小丫头,你的观察力很仔细,你刚才说得也很对,我是和你一样,没穿胸衣。但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你自己已经说了:‘男士们可能看不出来’。诺,那里有个镜子,你自己照照镜子,好好照照,三百六十度转个圈看看,对,就这样,你觉得和我一样吗?”女老师脸一红,想说什么,被校长制止住,校长说:“先别急着说话,再离镜子稍微远点,看看裤子。是不是?什么感觉?”女老师带羞地说:“像只穿了内裤。”夏虹语重心长带着长者风范说道:“是的了!你能做到跟我这样也可以的。但是,丫头,我年纪大了,有时穿了胸衣觉得不舒服,但你不一样啊,你还年轻,现在就开始不穿,对胸部的塑形不利,你这么爱美,应该会注意到的!”女老师红着脸笑了笑,回答道:“校长,我知道了。”
慕容夏虹跟陶华说:“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好管,如果每个年轻人都那么有个性,冲撞校园文化氛围,我哪里管得过来呢?尤其是你跟他们好好说话,他们还动不动给你怼回来,真是气死个人!”陶华哈哈大笑,说道:“有意思,年轻老师就是有个性!好玩!”夏虹轻轻拍了他一耳光,带着怒色说道:“你还这样说?真想给你一个脆瓜子!”陶华问道:“什么是脆瓜子?”夏虹噗嗤一笑,说道:“傻蛋,别人给你留面子,你还紧着问!”沉默片刻,她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也是气死个人!最近有个家伙竟然不经同意就往我家跑,我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真是麻烦!”陶华问是谁,夏虹眼珠一转,觉得有点说漏嘴,现在还不好跟他说范正的事,又想起了之前李由擅自开锁进到家里的那个事情,回答道:“你认识的,我们学校的后勤主任李由。”于是,她便说了说这另外一件“气死个人”的故事。
岭南学校前两年的绿植基本上都是由烟湖沙洲花木市场的一位私人老板提供,老板姓舒,除了有门店,在沙洲当地还有五十亩的花木树苗基地。慕容夏虹和李由一起去过他的门店多次,舒老板也是热情接待,知道校长是一位爱花爱草爱绿植美女,便尽心尽力地给她讲解店里展示的各种各样的植物,又带他们去基地观赏,介绍植物的种植生长等常识,夏虹对他的专业知识和植物地丰富种类比较认可,于是大家坐下来喝茶,边喝茶边交流相关的商务条件。其实,夏虹和李由几乎跑遍了沙洲花木市场的每一户,对花木常识和价格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和舒老板谈起来也就有的放矢,做到有理有据。舒老板几次三番的暗示,给两位领导家里配送一些绿植,又暗示可以返点给回扣,慕容夏虹理解这些商人脾性,不卑不亢,公而忘私,说道:“舒总,如果可以,请给学校多配送点,价格上适当多给点优惠,学校经费紧张,又想建设得漂亮,其实也是想为老师、为学生提供一个更好的环境,所以,还是要请舒总多多支持!”碰到这样一位精明十足、话又讲得楚楚动人大公无私的客户,舒老板还真的没有办法,虽然两年来给学校提供了不少花木绿植,其实赚得并不多,他要打破这种状况,他观察到,李由和校长关系不一般,绝对不仅仅限于上下级同事关系,既然校长油盐不进,那好吧,就从这位身上着手。
因为疫情的影响,今年学校还没有栽种什么植物,暑假期间,学校也有此打算,但一直没有最后确定方案,李由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舒老板。李由给舒总的意见是,为校长家的新居配送一批绿植,可是该如何才能送到她家里呢?八月的一个周六,慕容夏虹正好在观音岭妈妈家,李由打来电话说道:“校长,舒总今天送来了几株新绿植,想请您品鉴一下,我们就在您家附近。”夏虹心里一紧,想道:在我家附近,他想干嘛?然后又故意问道:“哪个舒总?”“就是给学校提供花木绿植的舒老板,舒总。”“哦,可是我不在家,没法看,告诉舒总,回头我们去他店里看。”李由一听这话,急得额头冒出丝丝细汗,想了一想,说道:“舒总也是用车子把绿植拉来了,也不好拂他的好意,要不,搬到您家里,您回来了再看看,然后给个批评意见?”夏虹想着最近学校也要进行这方面的工作,看看也行,看完了再搬走,可是心里还是感到别扭,她并不想让同事知道她家住哪,更何况不仅要告诉他房号还要告诉他开门密码,甚觉不妥,但是又觉得不好拒绝同事的积极工作热情,最终还是告诉了房号和开门密码。
慕容夏虹回到家一看,这哪里是几株绿植啊,简直把家里搞成了植物王国,水仙、蓝莓、睡莲、富贵树、富贵竹、虎皮兰、滴水观音、发财树、吊兰、红掌等,把家里不大的客厅和阳台塞得满满当当,每走一步都要友好地跟它们打个招呼“请让一让”,“他娘的有点傻吧!”夏虹心里骂道,第一反应就是要扔几盆出去,但又想到还要别人搬回去,只好把他们往旁边空隙里再塞一塞,好歹留出点路。
后来有一天晚上,慕容夏虹请学校的一些老教师吃饭,李由作陪,大家开心,喝酒喝到十点钟。夏虹叫了代驾,李由说要送她回家,她感觉有个人陪着一起坐车上也挺好。于是代驾开车,俩人坐到车后座,都喝得有点转圈圈,左手牵右手,斜靠在一起。到了小区门口,慕容清醒了很多,叫师傅靠边停下,自己开进去,她坐到驾驶位,打算启动汽车,发现不对,怎么后座上还有个人?她扭头看看李由,他却冲她笑,一脸神神秘秘,夏虹对他说道:“你怎么还不下车,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不用,我上去坐会儿,喝点茶醒醒酒。”“不行,你下去吧,打个车回家,我给你报销。”李由还赖着不动,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她,看得她瘆得慌,提高嗓门命令道:“下去,打个车回家,快点!”他只好怏怏不乐地下车。
夏虹回到家,想着有些累,在沙发上靠会儿,才坐下,就听到有人点按门锁密码,她开始还以为是隔壁人家有人开门,也没留神,没想到家里的门突然刷一声被打开了,她吓了一大跳,马上站起来,李由呵呵哈哈地走进来。夏虹才想起来,上次送花的时候告诉了他开门密码,一直还没有重新设置新密码,但一想又不对,没经她允许,他怎么敢擅自开门进来?一股怒火迅速烧起,她瞪大双眼看着李由,指着他说:“你怎么会有我家开门密码?你怎么敢擅自进来我家?”“校长,你忘记了?上次送花木过来,你告诉我锁密码的!”夏虹心里想,她当然记得,这么问只是提示他就不该告诉他,没想到他还这么不自悟,于是更加提高嗓门说道:“你怎么回事?你怎么敢擅自开锁进来?谁给你这个权力的?快点出去,出去!”李由还想解释什么,夏虹马上接着说道:“马上出去,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下午为例!出去!”李由只好悻悻地帮她关好门离开,百思不得其解,刚才在车上相处还好好的,怎么转瞬间就翻脸不认人,比山里的天气娃娃的脸都变得快!
李由走后,夏虹心里一阵害怕,她平时在家里都不怎么穿衣服的,经常就光着身子走来走去,做饭、洗衣服、拖地。她想这要在平时,李由这么一开门进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呢,就是羞也能把人羞死;然后在心里又恨恨地骂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真是给个箩筐就下蛋,给点阳光就灿烂!”她这么想着,越发生气,拨通了李由电话。他还在小区里走路,看到她的来电,心里一阵狂喜,庆幸自己没走得那么快,接通电话,脆脆响地“喂”了一声,只听那边夏虹说道:“李主任,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大家是同事,平时相处得比较融洽,也比较随意,但你如果还有其他的想法,那我觉得咱们可能连同事都做不成,最起码做不成经常在一起共事的同事,你懂我的意思!”说完,没等李由开口,就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气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