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晚上,还算平静,只是在Z帮小安洗内裤时,老巫婆很不甘心地看了两眼,这在她是新经验,医院里穿的是病人服,没这一项工作。而她曾经跟小安说过,她的女儿生了孩子都40多天了,女婿还在给她洗内裤,按她们乡下的说法,男人给女人洗内裤,倒霉的啦!当时小安木知木觉,一点也没察觉,老巫婆是在草蛇灰线,伏笔千里呢!电视电影里看到有的婆婆,也是这样,但至少会自己赤膊上阵,老巫婆是不肯的,她对儿子的疼只在对抗小安时用,要她牺牲自己,还差着一点。她又想学人家婆婆虐待媳妇,就像她当初生了女孩,她的婆婆一定也是这样对待她的,有意无意地,她就施展出来了,一切没有主见的人,都是恃强凌弱的。
再就是,晚上丁丁哭时,老巫婆大灰狼很夸张地穿着背心短裤冲进来,把丁丁睡觉的椅子“噶夺噶夺”地摇着,还传经送宝:一楼么不要紧的,住在楼上就不能这样摇了。小安忙阻止,说要震坏她的脑子的,老巫婆半天绕不过弯来的“哦”了一声,倒也没有恼羞成怒。
第二天晚上,不对了。
事情的起因还在于Z的姐姐。
小安正在给丁丁喂奶,老巫婆和女儿站在床头视察。老巫婆絮絮地向女儿诉说,儿子如何辛苦,半小时起来抱一次,手臂都抱酸了;Z的姐姐就说,会不会是奶还不够哦,我看见过人家奶多的,像自来水一样地飙出来。小安说够的,也没往心里去。
一会儿Z的姐姐回去了,老巫婆却突然“醒”了过来,自从听到小安生了个女儿,老巫婆一直是个梦游人,如今她的女儿一语惊醒梦中人,这里又是她的地盘,她突然想起她的“职责”,那就是维护儿子,而让儿子不得好睡的就是这个小东西,所以她气势汹汹地冲到小安跟前,一把把小安的奶头从丁丁的小嘴里拔出来,嘴里说着“让我看看”。丁丁自然“哇”地哭了,小安就像武打书中常说的,像有一口血在胸中翻滚,眼看就要喷涌而出,老巫婆却胜利地说:是没有的啦,还多呢,多个屁!边说边往外走,这是她的惯技,说好一句伤人的话,赶紧撤退。一眼见儿子从卫生间出来,又加一句:要加奶粉了!Z说:不要胡说!就算Z有千般不好,小安还是感激他在这关键时刻说的这一句关键的话,要不然,不知道老巫婆会使出怎样的手段来对付小安母女。
Z去弄温水给丁丁洗屁股,小安实在起不了身,只好眼看着老巫婆手忙脚乱地折腾丁丁,小安脱口而出:当心她的小肚脐!老巫婆终于找到了出气口:我生过四个女儿嘞,还用得着你来教我!——也不知道婴儿的肚脐跟男孩女孩有什么关系。
小安觉得自己又坠入了那个深渊,万劫不复。如果说在这之前只是照顾不周,或者说冷言冷语,这次却是彻底摧毁了小安的自信。乏人照顾冷言冷语说到底还只是外力作用,动摇不了根本,小安对自己还是充满自信:平产,出奇少的医药费本身就说明母女平安;奶多,成功地实现母乳喂养,可以说在自己能把握的方面完全跟事先的想象一致;身体再虚弱,喂养再辛苦,小安的心理防线还是牢不可破,看着女儿一拱一拱地在怀里吃奶,还是甜多于苦;可今晚被她这样一来,这一切都被糟蹋了,变成了一堆刺心的东西,碰都不能碰。这就是小安的问题,智商,100分;情商,0分。只要是不跟人合作的,小安能做到最好,连什么季节生孩子,都在小安计划中,可一跟人打交道,所有的成果都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