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正是长假，Ｚ在家中。小安反觉得碍手碍脚，帮不上一点忙。整天玩他的游戏，有一次外甥女儿不小心坏了他的游戏，还真放下脸来了。老巫婆觉得在亲家面前有交待的必要：喏，他平时上班太紧张，玩游戏也是一种放松！晚上小安让他帮着洗内裤，他说实在没力气了，要不让外婆明天来洗吧。

　　小安的身体没有一点的起色，每天的内裤还是有血性的分泌物。老巫婆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在小安母亲面前说：我每天都去翻她用过的毛纸啦，看她有没好。小安心道，你不过是关心你儿子啥时可以不洗内裤罢了。每天早上，小安强撑病体，摇摇摆摆去倒痰盂，老巫婆虎视眈眈，那意思是，你痰盂都会倒了，内裤还不会洗啊？有的时候却又自相矛盾：呀，你脱了这么多头发啊，我那时是一点都没有的！其实小安头发多得根本不需她操心，只是难得有这么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不肯轻轻放过，脑子一热也就忘了这样说会不会对儿子不利了。

　　看着小安每天躺在床上纳福，老巫婆只好时时放些冷箭。外婆要奶奶帮忙给丁丁洗屁股，她趁机发表意见：“我们那时候，都是一个人啦，谁来帮我们啦，生了三天就自己烧饭！”小安一听这话，马上又知道了出处，这是她女儿的婆婆说她女儿的话，而那个老太婆是她的另一个偶像，“老太婆卯能干”，一说起就是一脸不可企及的艳羡。

　　从此小安就不要她帮忙了，每天撑着跟母亲一起照顾丁丁，母亲也不失时机地说上几句：我看小人不能宠。像你，介欢喜你啦，还说我们不好的。小安真是奇怪，怎么能这么大言不惭呢？要换了别的父母，心虚都来不及了吧？人说知女莫若母，她难道一点都看不出小安有多痛苦吗？从肉体到精神。

　　有时，小安母亲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抱着丁丁转圈，低着头跟她说话：外公怎么还不来呢？真坏！又对小安解释似地说：本来也早来了，因为……有人向我们借钱，这几天正好是归还的日子，所以只好我先来了。有时又是另一个版本：本来也早来了，天又这么热……原来九月底的天气还是热的！小安很想问问她，你的两个女儿都是八月份生的，而且都是你的母亲照顾的，她嫌过你不会挑日子吗？有时又是安慰性的：外公来了，看见小毛毛，喜欢死！

　　小安父亲终于大驾光临，在长假过尽，确保没有客流高峰的时候，又是秋高气爽，他传统的度假时段——冬夏是不用说，春天虽好却多雨，所以，“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他熟门熟路冲进Ｚ家的客厅，以前没事的时候一天要来个三四回；大灰狼老巫婆双双出迎，同声道：“外公来了！”大有盼星盼月亮盼得深山出太阳之势，大灰狼且以一副外交家的口吻说道：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小安父亲立刻心领神会：是啊，这个小东西是桥梁是媒介！大灰狼敬烟：抽支烟再进去看孩子！两个人刮辣松脆地敷衍起来，从大灰狼的股票谈到老巫婆心心念念不忘的小安父母的空中楼阁，小安父亲忽然想起，自己有解释一下的必要：我几次打电话过来，都打不通，后来她娘写信来才知道，改了！大灰狼嗬嗬笑着：哎呀，忘了通知了，让你着急了！小安父亲又说：后来接到她娘的信，知道已经生了，那也不用急着赶来了！老巫婆吭吭哧哧的，这是她对人家的话不以为然的时候，例必要发出的声音。小安父亲在她面前是没有自卑感的，会错了意，索性开始了长篇演讲：

　　“传宗接代要靠男孩，但是你这次生了个男孩了，不一定下一辈还生男孩，就算下一辈侥幸又是个男孩，也不能保证每一代都生男孩，总有断掉的时候的……”

　　小安在里面静静地听着，又是被人向后猛推的感觉。如果说在这以前她对父亲还有一丝幻想的话，现在是完全幻灭了。母亲口口声声说你父亲是喜欢你的，是特别喜欢小孩的，看见丁丁那么可爱一定亲都亲不够。小安一向耳朵皮软，想着父亲可能真有事，来了以后肯定就不一样了……小安母亲也无话可说，坐在一边显然也感应到了小安的心思，但她一向是“肾脏（顺丈）炎”，症状比老巫婆尤甚，还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