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众人买了单出来,或许是因为今儿高兴,除了叶一弦以外都喝了许多酒。
而在那些人里除了千杯不倒的温嘉英,余下的都醉的站立不住。叶一弦便和温嘉英商量着送他们回家。
最后温嘉英送李树和杨桃回了他们俩在街心花园买的房子,叶一弦送叶华年和陆湛衡回外环的别墅区。
当年陆家,温家,李家,杨家,叶家都住在那里,老的小的整天都聚在一起,倒也热闹。
后来李树和杨桃交往之后便单独搬出来住了,温嘉英也以工作不方便为借口搬了出来。
入夜,叶一弦敲响了陆家老宅的门,开门的是陆湛衡的母亲方红,陆母赶紧接过叶一弦肩膀上一滩烂泥的陆湛衡,说着:
“哎呦,这孩子也没个分寸,刚回国就喝成这样,一弦,真是麻烦你了。”
叶一弦回答着:
“没事的,那我先回去了,伯母。”
此时一身酒气的陆湛衡突然清醒了些许,扶着门框站立住,醉眼微醺的对叶一弦说:
“一弦,明天你也要快乐。”
叶一弦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转身向着只有几步之遥的叶家走去。
回了家,周嫂帮忙给叶华年煮醒酒汤,实在是抬不动,叶一弦便把他安置在沙发上躺着。
叶一弦帮他脱掉鞋子,解开领带,盖上毯子,又喂他醒酒汤。
叶一弦像哄小孩一般:
“华年,醒醒,起来把醒酒汤喝了。”
半梦半醒间,叶华年哭了,眼泪从紧闭的眼睛里流了出来,他擦着鼻涕,对叶一弦说:
“一弦,对不起,哥没能保护好你,让你每天受尽折磨,哥对不起你,一弦……”
叶一弦柔声哄着:
“不怪你,华年,不怪你……”
等叶华年的情绪渐渐平复,叶一弦起身上了楼。
叶华年喃喃道:
“一弦,明天你也要快乐。”
摸着黑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并没有开灯,而是熟练的坐到地上,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
小时候,叶一弦最快乐的时候就是等着每天放学的哥哥,还有自己的一群小伙伴们。
那时他们看着伤痕累累的叶一弦却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即将回家的叶一弦说:
“一弦,明天你也要快乐。”
他们都在努力着,努力把叶一弦痛苦的时间缩到最短,所以他们会提前出门,在上学之前叫叶一弦出来玩,会放学飞奔回家,叫叶一弦出来玩,因为他们知道,叶一弦多在家里一秒,她就要多受一秒的折磨。
叶一弦不和他们一起上学,母亲给她请了家庭教师,她怕叶一弦逃走。叶一弦能活动的范围也不过是别墅区这一块罢了,上学有家庭教师,生病有家庭医生,衣食住行有周嫂,叶一弦是一个被圈外笼子里的卑微的宠物。
叶华年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他每天都会和小伙伴们回他们的家去看自己的妹妹,有一次叶一弦用满是伤痕的手抓住他的衣角,她说:
“华年,你回来吧。”
但是叶华年明白,他不能回去,他回去了,这可怜的小姑娘就会被赶出去,会被打得更厉害,会没有人给她治伤。
那时,他憎恨她的母亲,为什么要对妹妹这么残忍,同时他也憎恨自己,如果不是他,妹妹也不会这样了,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猛的醒来,叶华年看了看四下无人的客厅,疯了一般冲上楼去,嘴里喊着:
“一弦!一弦!”
推开门,叶华年便看到了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叶一弦。
揪起的心放下了,叶华年轻轻的走了过去,柔声叫醒叶一弦,他说:
“一弦,地上凉,去床上睡。”
叶一弦摇了摇头,起身走向洗手间说:
“不睡了,睡醒了。”
早上叶华年去上班特意嘱咐周嫂让叶一弦在家多休息一会。
母亲生前把公司留给叶华年,包括她的酒庄,她的房子,她的一切,都给了她最心爱的儿子。而叶一弦却什么都没有,除了腰上,腿上,头上数不清的伤痕,这些才是母亲留给她的,留给叶一弦的。
叶一弦一直睡到中午,她是被陆湛衡的电话吵醒,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松:
“叶一弦,现在下楼,陪我买车去。”
叶一弦叹了口气,慢腾腾的起身换好了衣服便要出门。
周嫂带着围裙从厨房走了出来,问:
“小姐不吃饭吗?吃些吧,早上就没吃。”
今天叶一弦觉得分外的累,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叶一弦却裹的厚厚的,有气无力的回答:
“不吃了,等会在外面吃。”
和周嫂打过招呼叶一弦便出了门。
门外陆湛衡正现在花坛前观察着蜜蜂,聚精会神的都没有看见叶一弦走过来。
叶一弦走过去轻轻的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
“走了。”
陆湛衡这才抬起头,依依不舍的别离了蜜蜂说:
“我向我爸借了车,走吧。”
叶一弦非常不情愿的走了过去,陆父的车是非常笨重的军用车,有两个叶一弦那么高,光是上车都要好长时间。
上了车,陆湛衡打趣道:
“我怎么感觉你变矮了呢,以前不是一直强迫我喝牛奶吗?我看现在还是你比较需要。”
叶一弦的面色难得红润些,反驳着:
“我这是标准身高,只不过是你太高了。”
陆湛衡启动车子对叶一弦说:
“帮我开导航,看看哪有比较近的汽车店。”
叶一弦唯唯诺诺的点开了导航,良久,她才想起一个问题:
“你有驾照吗?”
陆湛衡一脸轻松的说:
“美国驾照算吗?”
陆湛衡看着叶一弦一脸不放心的表情,又说:
“放心吧,毕竟车上还有你呢,我会小心的。”
何曾几时,他也说过,只要有叶一弦在的一天,我都会小心的。
可是那些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临时令人安心的借口。
到了车展厅,陆湛衡四下看着,侧着头问叶一弦:
“你想我买什么车?”
叶一弦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
陆湛衡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点了点头。
叶一弦莫名的烦躁,随口说了一句:
“那就买卡车吧!”
陆湛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叫来了店里的工作人员,一脸认真的问:
“你们这卖卡车吗?”
那工作人员一愣,好在心里素质强大,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回应着: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是品牌轿车专营店,不出售大型卡车。”
陆湛衡走了过来,对叶一弦说:
“怎么办?这里不卖卡车。”
叶一弦只感觉头一热,迷迷糊糊的说着:
“那你就随便买一辆。”
可能是瞧出了叶一弦的不对劲,陆湛衡问:
“一弦,你怎么了?”
眼前的叶一弦脸通红,嘴唇苍白,还不住的打着哆嗦。
还没等话说出口,叶一弦就觉得眼皮打架,闭上了眼睛。
今天的天气了真好,艳阳天,枫叶似火
母亲去世的那年,也是这样的天气,也是那年叶一弦被检查出患有边缘性人格障碍。
那年秋天,叶一弦总是能梦到逝去母亲,她在梦里依然对她不好,她咒骂叶一弦怎么不去死,她用力砸着叶一弦的头,砸的满手是血才停了手。
那年叶华年被叶一弦误伤了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