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航努力咧了咧嘴角,算是笑了一下,道:“恭喜你了,我这副模样还是不要给你们添乱了吧。”说完之后他突然感觉到和以前一样的偏头痛,但是视野缺损的先兆症状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迅速出现的越来越严重的头痛。
于诗涵的声音越来越远,以至于路一航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车祸时的情景又清晰的浮现在他脑海中,车子如何撞下山崖,如何翻滚着往下落,他都能清晰的回忆起。他像是又经历了一次车祸,心跳加速让他胸口憋闷,快要喘不上气来,头痛的加重险些让他失去意识。直到有个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路哥!路一航!你怎么了?”
路一航从车祸的情景中回过神来。他大汗淋漓,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呼喊他名字的人。那张熟悉的面容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
“程诺?”路一航喃喃说道。
“老幺,拿点纸来。”程诺焦急的催促道。
老幺赶忙掏出背包里的手帕纸递给程诺,程诺则用纸巾捂住路一航的鼻子。原来刚才在路一航失神的过程中他的鼻子突然开始出血。
头痛的症状突然减轻了。路一航从程诺手中接过纸巾,按压住鼻翼,间接压迫住鼻前庭止血,这是他从他的耳鼻喉科同事那里学到的,可以有效止住鼻出血。
“路哥,你刚才怎么了?”程诺担心的问道。
路一航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于诗涵呢?”
程诺抬起头看向远处,用鄙夷的口吻说道:“说了两句怪话就走了。”接着他转向路一航,道:“倒是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路一航想起刚才的情形,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旁边有家茶楼,咱们过去坐坐吧。”
程诺也不过多问他,依着他说的,三人到了茶楼找位置坐下。程诺怕茶叶什么的对路一航有影响,执意给他点了杯天山雪菊,自己则和老幺要了壶普洱喝了起来。
路一航一直盯着地面不说话。程诺不敢发问,他以为是于诗涵要嫁给路一舤,路一航接受不了这件事所以有些情绪异常。但他不知道路一航其实早已经对这件事释怀了,与其和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勉强待在一起,还不如早些分开来的痛快。
老幺跟程诺聊起来工作的事情。从两人的谈话中,路一航了解到程诺现在在公司也算个主管,有些特殊运输任务都是由程诺来安排的。有时应客户的需求,程诺也要亲自运送货物。程诺见老幺三人没什么正经工作,就将三人招到公司,跑跑长途货运,也算有个正经营生。
两人正在侃天侃地,突然有个温柔的声音响起:“程诺?你也在这儿?”
三人回过头去,就看到面容娇美,一身干练职业装的兰雅。
程诺站起身给兰雅让了个位子,兰雅坐下后惊奇的看着程诺道:“这位是......路医生吗?发生什么事了?”
老幺嘴快,说道:“路哥出了点事故,受了重伤。”
程诺白了老幺一眼,老幺不敢再说什么。
路一航淡淡笑了一下,道:“高速上出了车祸,捡回一条命。”
兰雅同情他道:“人能回来就好。程诺嘴严,这些事我都不知道,要不早就去探望你了。”
虽然路一航和兰雅只见过两次,但是他对兰雅有一种说不出的钦慕。兰雅身上散发着一种美丽而又独立的现代女性的气质,和于诗涵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路一航笑了笑,没有说话。
兰雅又说道:“我也是很长时间都没见过程诺了,你这几个月去哪了?”
程诺搪塞道:“公司有几单大活,我外面跑了几个月。”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互相交代了最近的情况,就像是许久未见的家人一样。路一航一边喝着雪菊,一边听着他们聊天,并不觉得无聊,反而有一种羡慕。
路一航自己有多久没有和朋友或者家人这样心平气和的聊过天了?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周围的那些熟人,与其说是朋友,还不如说是同事更为准确。能够推心置腹、交杯换盏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
“我今天来这里是和供货商谈明年供货价格的,要陪我一起过去吗?”兰雅微笑着问道。
程诺也笑了笑,说道:“一开始我就说过了,你的生意我不参与,我只负责投钱,其他的你决定就好了。”
兰雅略一沉思,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随后回过神来,道:“我知道。”然后她略有些失落的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过去了。”
“好。”程诺应道。
兰雅离开时,路一航觉得她的背影有些落寞。等人走远了,路一航感叹道:“程诺,你对人姑娘有点冷淡了吧?”
程诺苦笑了一下,道:“冷淡点好,让她断了念想。”
路一航愣了一下,没法再接下面的话。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程诺的态度也有些奇怪。虽然路一航有些好奇,但这毕竟是程诺的私事,他不便再继续问下去,于是停止了这个话题,三人又聊了些别的。
在茶馆要了些小吃,路一航也觉得自己的状态好一些了。程诺提议去别的商场买东西,路一航表示同意。老幺开车带着两人去了另外一家商场。
路一航试用了最新型号的手机,语音助手使用起来也很方便,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帮助他跳过阅读文字这个困难。打电话可以直接用语音助手拨通对方号码。用微信的话,只要记住对方的头像也可以调出要联系的人的对话框。就是对方只能和自己发语音,文字的话他现在看不懂了,这是个麻烦事。
三人又在商场的超市疯狂采购了一番。家里那些过期的东西都被程诺扔了,只能重新买来。一直到傍晚时分,三人才完成今日的采购计划。
老幺送路一航和程诺回家,帮忙把采购的物品送上楼,坚持要为二人做一顿晚饭吃。原本准备点外卖的程诺听到老幺要露一手,突然一改原来对老幺“用完就赶走”的态度,同意老幺留下来做饭。
老幺用刚买的食材做了鱼香肉丝、宫保鸡丁、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汤做了个紫菜蛋花汤,四菜一汤整个做下来用了不到一个小时,色香味俱全,路一航看的都有些愣住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老幺骄傲道:“那可不?也不看看我以前是干嘛的?”
程诺拆穿他道:“以前在技校是学厨师的。”
老幺有些不悦道:“怎么说我爷爷、我爸都是一级厨师,我不得继承点他们的手艺?”
程诺鄙视他道:“那你怎么混成现在这样?厨师收入也不低呢,你跟着我岂不是屈才了?”
“看您说的,不是中途出了点事被学校开除了吗?再说了,我觉得跟着您挺好的,当货运司机收入也不错呀。”老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路一航算是听出来了,这都是些有故事的人。他与他们并不是很熟,也不好问老幺当年出了什么事,只能低头吃饭。不过说真的,老幺的手艺真的是很不错的,比有些馆子的菜做的好太多了。
程诺调侃道:“这几天没啥事吧?没事过来做做饭,也省的我俩总是吃外卖了。”
老幺抱怨道:“程哥,我这天天过来也不行呀,听说后天有一单活,路总点名要你跟车呢。”
程诺惊讶道:“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话音刚落,程诺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程诺一看联系人,脸色一变,念叨着“路一舤”,然后起身去了客房接电话。
路一航心里有些不痛快。他对路一舤是很厌恶的。从一开始,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就几乎夺走了父亲所有的关注,而路一航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儿子。要不是需要在舆论上证明企业家路顺林不是那种抛妻弃子的人,路一航恐怕现在都没有和自己的父亲相认吧。而他路一舤却一直是路顺林认定的唯一继承人,那才是他路顺林最爱的儿子吧。
程诺脸色阴沉的回到餐桌上。他无心情再吃饭,问道:“路哥,你那石膏什么时候去医院拆掉?”
路一航道:“下周二过去。”
程诺沉着脸道:“那我可能陪不了你了。老幺、刚子、小胜都得和我走,你一个人怎么办?”
路一航笑了笑,道:“怎么,离了你我医院还去不了了?你太小看我了。你放心去吧,我一人可以,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叫我朋友过来帮我。”
程诺脸色稍微舒缓了一些,道:“行,有什么事你打电话给我。”
“好。”路一航应道。
本来的好心情让路一舤的电话打断了。三人草草吃完饭菜,老幺去收拾碗碟,程诺钻进客房联系其他人。路一航无聊中打开电视,频道正好停到本市新闻频道,正在播一条寻人启事,路一航听了一耳朵,心想二十多岁的姑娘也能走丢,不知道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翻了几个频道,最后停在了纪录片频道,正在播《人间世》,是一部很不错的纪录片。路一航突然感觉有些失落,不知道这样的自己将来是否还能回到手术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