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妩一面带着小自卑,一面又带着满心的期待与张伟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暧昧,当时价格执法经常要下乡的是农资价格,也就是化肥、农药、农用薄膜等农用生产资料的价格检查,因为涉及到农民,每年国家和政府都会出台减轻农民负担的相关文件,每年也会在农忙开始前或者不定期地开展农资价格专项检查。而这项需要业务能力强又需要吃苦的活,曹大人会委派给张伟和忻妩这对搭档,张伟沉稳而忻妩脑子好使,二人的确是配合默契的黄金搭档。
二人虽是搭档,但并不在同一办公室,忻妩要接待信访和电话,所以在曹所的外间,张伟和小文还有3个军转干部在检查2组的办公室,要商量事张伟会从过道走到忻妩的窗口说话,于是二人一个在站窗外的走道上一个在坐窗内的办公桌前低声交谈。
检查所是在一条商业步行街街口的楼上,步行街走到这里形成一个U字形,楼下是个纺织进出口批发部,楼上检查所。临街一面走廊就形成一个回廊,回廊朝西那面挂着遮阳的竹帘。张伟看着竹帘在忻妩扬起的脸上投下一道道光影,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那双眼睛特别大,眼神里总是带着些许忧伤又总是流露出迷糊,小巧的嘴巴有点缺乏血色,让人有种想去呵护的冲动,他发现忻妩在人前总是带着怯怯的笑,一旦离开旁人的视线,就会是另外一副很落寞的神情,好多次他走过忻妩的窗口看到她低头沉思的表情,那个落寞的忻妩会让他感到一丝心疼。为了那份心疼他不由向她靠近。
张伟的靠近让忻妩感受到了温暖,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忻妩就通过了成人高校入学考试在电大读经济管理,忻妩一看政治经济学就脑袋发晕打瞌睡,为了战胜瞌睡虫她学会了喝咖啡,虽然怕苦但还是咬牙把那苦水一仰而尽,张伟看见就说:我看我姐是把牛奶还有方糖和咖啡搅拌在一起喝,于是为她买来牛奶和方糖一试,果然就像雀巢的广告词“滴滴香浓,意犹未尽”,从此忻妩对咖啡一喝钟情。搭档张伟看她咖啡或方糖快断顿了会记得帮她续上。
检查所有带卡座的录音播放机放在忻妩办公室的柜子里,空余时间拿出来供小年轻使用,其实霸着录音机的最多的只是忻妩,她在不同时段不断喜欢着不同的歌星和曲目,有段时间她迷上叶倩文和卡朋特,但是又买不到磁带,张伟就把他姐姐的磁带借来,然后买来空白磁带翻录好送给忻妩,只要有忻妩喜欢的歌,张伟就会想办法给她买来或借来翻录。
单位还有办案用的海鸥101相机放在保险柜里钥匙归忻妩保管,忻妩又迷恋上了摄影,自己买了好多胶卷,一有空闲忻妩就拽着张伟到处拍,可是拍了太多的胶卷拿到照相馆冲印又太贵,于是怂恿曹老大买了冲印设备,二人又把一间储藏间改造成了暗房自己冲印。那是忻妩这辈子拍的最多的照片,张伟自己不肯照相,却给忻妩拍了很多照片,一暗房挂着的全都是忻妩照片里淡淡的笑,还有张伟抓拍的忻妩落寞的背影或是带点忧郁的表情。忻妩看到这样的自己也有些吃惊。张伟就把那些照片做成了书签,忻妩就在每个书签背后抄上一首席慕蓉的诗句,这套书签成了被忻妩珍藏的宝贝。后来忻妩和张伟分手的时候,忻妩拿出一张黄昏中忻妩的背影为主题的书签送给他,书签的背后抄录着席慕蓉的那首《印记》: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就不肯说那句美丽的誓言/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总有一些什么/会留下来吧/留下来作一件不灭的印记/好让好让那些/不相识的人也能知道/我曾经深深地爱过你。那时候忻妩就想,是不是命运在她和他相恋的时候就已经写好了结局。可是当初他们分明是那么的相爱。
张伟的表白是在他们认识也是参加工作后第三年的中秋,那天小年轻们自发组织活动,租了条由货船改装过的水泥船去鉴湖放舟赏月,船不大,十来个人一下就把船挤满了,打算船上吃的水果就分别被几位物价小姐捧在身上,忻妩坐在船头,怀里抱着个沉甸甸的柚子。船到了开阔的湖面,大伙开始玩游戏说笑话,带去的苹果、梨、香蕉、橘子很快就被瓜分了,只有那个柚子没人响应,忻妩捧起柚子嗅着那特有的清香,一脸的陶醉。那晚天上有云,月亮于是在云朵里穿行着时明时暗,湖面上的波光粼粼,月影也时隐时现。不时能听见湖里的鱼儿在水里跳跃声,还有远处青蛙的鼓噪声时远时近。忻妩注视着湖面上时而显露的月亮倒影,心里一片清朗恬净,于是唱起了《凯旋在子夜》的那首插曲:当我躺在妈妈怀里的时候/常对着月亮甜甜的笑/它是我的好朋友/不管心里有多烦恼/只要月亮照在我身上/心儿像白云静静地飘呀飘……湖面很静,歌声也特别清晰地飘在水面上,昕妩的嗓音带着点沙沙的暗哑,歌声也带着隐隐的忧伤,但格外好听,这时候她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和他专注的神情。鉴湖的水域和古城的水网连为一体,船儿延环城河划行一周,月色下的古城笼罩着古朴与端庄,清风里不时有一阵阵浓郁的丹桂花香扑面而来,而忻妩却感觉到内心一阵颤动。
船划行了个把小时,然后上岸,大伙兴致依然很高,于是有人提议回单位继续玩,到了单位有人打牌也有人打乒乓球或桌球,忻妩在张伟办公室依旧和他对家打升级,牌打到很晚大伙相继回家,办公室就剩下他们二人,看她还抱着柚子,张伟就说帮你刨开吃了它?于是找出小刀把柚子厚厚的皮剥开,柚子有点酸,但忻妩却吃得津津有味,他就坐在忻妩对面,静静看着她吃,他突然笑了,说你吃柚子的样子很动人,忻妩说是不是说我不够淑女?张伟说:一点也不,不过你在月光下抱着柚子坐在船头的样子更动人。说着他站起身想帮她收拾茶几上的果皮,忻妩忙起身说我来收拾,结果就撞进了对方的怀抱。他一下就吻住了她的唇,二人都一阵战栗,吻了很久他放开他唇在她耳边说:妩儿你让我着迷很久了,就让我们谈一场恋爱吧!忻妩点点着头,满脸的泪水,满满的幸福,再次吻向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