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夜是个网名,忻妩初识草原之夜是2000年刚买了电脑成为网民的时候,那时候新浪网有60、70后聊天室,进了聊天室就会看到许多人围绕一个话题各抒己见,忻妩会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旁人滔滔不绝,偶尔点个小花或砸个鸡蛋,然后发现了那个网名叫草原之夜的人,他和忻妩一样都是在聊天室只看不说的人,也不知为什么忻妩就随手点了私聊,请求加为好友。遇见那个人那只是忻妩进入新浪聊天室的一次巧合。此后她也不再光顾那个聊天室。因为她想聊天就可以找那个叫草原之夜的人。
彼时的忻妩还没从父亲病逝的疼痛中解脱出来,又沦陷在婚姻的雾霾中,迷茫又带着纠结,很有点怨妇的味道。草原之夜出现得很及时,忻妩如同旅途中迷失同伴与方向时发现了猎人和他的小屋,一下就有了着落与庆幸。等忻妩无奈地看着她家男人一头扎入网恋,难以自拔,她的情感受到伤害时,忻妩就在QQ上有了倾诉和寻求指点的愿望。
草原之夜的出典是这个男人在草原当过兵,在草原之夜有过好几年站岗,放哨,巡逻的经历。这是个有品位的男人,这个世界上有品位的男人实在太少,可在忻妩眼里这个男人就很有品。他在导弹部队当过兵,和忻妩爸一样是军中才子,也是军中诗人。离开部队后在军校任职。他自我吹嘘高大魁梧,头脑简单,忻妩每次都哈哈大笑。
草原之夜对人生有着不凡见解,还有让忻妩着迷的谈吐,他成了忻妩迷茫时的倾诉。他的爷爷是老红军,,他父母也是军人,也在部队大院长大,高中毕业自己在草原当过了兵,然后又读了军校。所以对忻妩童年部队大院长大的娃很有感觉。忻妩对他来说就是部队大院里的邻家小妹。他对这个小妹一下就有了怜惜之情。
草原之夜姓邢,彼时已离开部队在军校的分院当副院长,他对忻妩说充其量就是一文职教官,邢教官很快就在忻妩心里有了一席之地,成了她难得的倾诉对象。忻妩和他聊小说,聊诗歌,聊男人和女人,聊婚姻和爱情。不是年轻人的浪漫,而是现实的艰难和清醒的触痛。和他聊天成了忻妩的一种可以获得内心平静的解药。只是院长太忙,有时刚聊了几句他那边就有了别的事,忻妩就把想说的话留在他的QQ上,他回不回话忻妩也无所谓,但每次他都会有回应。他常开些很幽默的玩笑,偶尔会讲些冷笑话或是段子,忻妩会被他逗得大笑。那时忻妩会想起一首《懂你》的老歌。
2002年忻妩结婚十周年那天,却忽然对婚姻有了一种很痛彻看法,她手握着婚姻感到一种忧伤和绝望时,院长及时出现在电脑里,于是忻妩向他诉说。她说我要的只是一个可以让我流泪的肩膀,可以让我感动的欣赏的目光,可以不用语言来表达的呵护,还有那淡淡的烟草味中那深深的凝视和一声“喜欢,……。这就是我对婚姻的全部要求。我的要求过分吗?院长调侃:一点也不,我可以给你模拟一个让你流泪肩膀。
忻妩默默看他侃侃而谈,有所领悟。开始不再低沉和消极,并在网上交往着朋友,开始不再为老公的背叛而感到世界末日的来临,开始努力地为自己真正活着。
2004年忻妩丈夫的网恋发展到一夜情,忻妩心里特别失望,她对邢教官忍不住问:你相信世界上有卑贱和高贵之分吗?卑贱人骨子里永远流着低贱的血,无法更改,从他身上我发现了自己的高贵。也是在那年10岁的许诺发现在她爸在书房与人****,从此也对父亲有了鄙视。
教官会宽慰忻妩:投胎也是技术活,你不但投胎投得好,你的教养也很优秀,虽然你母亲的方法有问题。你骨子里的高贵气质,来自你的出生和家教,所以你不能苛责你男人和你一样高贵。
忻妩说:婚姻似乎成了可以不经过同意就可以进入身体的通行证,是可以不担当责任的感情背叛,是可以随时放纵的感情走私。男人是否对拥有的东西熟视无睹?是否永远喜欢那些一目了然的东西?我是否就一定要输给别人?世界上是否根本就不存在真情与永恒?我还可以相信爱情吗?
教官回答:妩儿你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放弃现有的家庭结构,彻底打碎原有婚姻,另一种是保持现有的家庭结构下改变人的关系,你冷静想想,有时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
有时思索真的很痛苦,如同把伤疤撕开,重新消毒或缝合。但忻妩终于想通了一个道理,不能要求别人按自己的梦想那样生活,男人有自己的生活和快乐的方式,即使打破了现有的生活结构,依然不可能得到她希望的爱情生活,还不如保持现有的平淡与真实,只是换一种活法,为自己活着,看自己喜欢的书,做自己喜欢的事,听自己喜欢的歌。当她放弃了爱情幻想,突然感到变得无比轻松了。教官对她的想法给了一个赞的表情。
草原之夜说你是一个敏感、柔和、有文字修养的女人,你要用智慧和技巧来承担自己在生活中的角色,和这个世界周旋!
忻妩说,我觉的网上寻求爱情似乎很是荒唐。我反正不会寻找网上或地下情人,但我可以拥有更好的朋友,比如教官你。天下乌鸦一般黑,不用稀罕那些不上品的男人。我对我家男人最后的底线就是他对女儿好,其他的就不指望了。忻妩发现放弃了对家庭对婚姻的幻想,原来可以活得更轻松。
第一次和邢教官打电话,对方声音雄厚低沉带着点磁性。忻妩忍不住说,有种老江湖的感觉。有时晚上忻妩在网上打牌打到很晚下线,看到他的QQ亮着,会和他打个招呼,他会说:打字累,我在值班,想聊天就电话吧,于是拿起电话就聊,对方说看来你老公一定不在家。忻妩说,他经常不在家,在外面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我乐得自在。
草原之夜依然保持着写诗的爱好,会把自己创作的诗词分享给忻妩看,忻妩总说好传统,很贴切,也接地气,就是少点浪漫和风花雪月。对方会给她一个砸脑袋的表情。
忻妩也会和他诉说她在阅读的小说,他推荐了忻妩阅读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马赛尔的《追忆似水年华》,忻妩读了并表达感受和评价。他会仔细听,会告诉她小说的创造背景和现实意义。他们就这样成了良师益友,友情简单干净,从无半点暧昧的成分,那个男人成了她的仰望。忻妩即兴写道:我把目光投向天空,因为那儿有我的幻想。我把目光投向远方,因为那儿有我的期待。我把目光投向痛苦,因为那儿有我的思索。我把目光投向你,因为那儿有我的倾诉。对方给她一个大大的点赞表情还有一大串哈哈哈的笑脸。
忻妩和邢教官聊天可谓天马行空,思路跳跃得很快,她谈论童年时部队大院的愉悦,谈论80年代风靡过的诗人与流行歌曲,谈论婚姻和爱情,还谈论孩子的教育,彼时忻妩面临着婚姻的低谷,又面临女儿的教育,每次面对忻妩迷乱的思绪,邢教官都给她理性的判断和客观的认知,让她变得沉稳与平和。很多年来每每想起从未谋面的邢院长,耳边会响起王菲那首《天空》:
我的天空,为何挂满湿的泪。
我的天空,为何总灰的脸。
飘流在世界的另一边,任寂寞侵犯,一遍一遍。
天空,划着长长的思念。
你的天空,可有悬着想的云
你的天空,可会有冷的月,
放逐在世界的另一边,任寂寞占据,一夜一夜。
天空,藏着深深的思念。
我们天空,何时才能成一片
我们天空,何时能相连
等待在世界的各一边,任寂寞嬉笑,一年一年
天空,叠着层层的思念
但愿天空,不再挂满湿的泪
但愿天空,不再涂上灰的脸。
草原之夜就这样成了忻妩的那片蓝天,他指点忻妩走过职场的迷茫,指点她用合理的方式去养育女儿。他告诉忻妩要活出蒲草的柔韧与顽强,告诉她每段时间给自己定个小小的目标,然后收获成功的喜悦。忻妩开始在报刊和网络发表文章,开始学桥牌,练瑜伽,学合唱,做运动,每一步都会得到他的鼓励。他总说妩儿是个有才情和文笔,更有智慧和思想的女子,说她是个性感女人,这个性感不是身体而是灵魂。
和草原之夜就这样成为知己,没有原由只是凭着一种感觉,在他眼里忻妩是个聪明通透爱幻想又有点小资格调的女人,但是他刚好就出现在忻妩失去父亲,而又对人生很迷茫的时候,这个大忻妩7岁的男人像是上帝派来的使者如父似兄般指点忻妩稳健地步入中年。
终于见到真人是2016年,那年许诺考进HN理工读硕士,忻妩陪女儿成功面试后去直飞B市玩,于是约了见面,到B市的第二天上午,在一家很古典的中式茶楼邢教官如约而来,见面的时候如昨日分别的旧友,他指着女儿说,这就是你人生最杰出的作品,然后又对女儿说,你就是你妈妈的骄傲。见面时交谈很是轻松自在,简短的相见,却让人有种很愉悦的温暖,这年是忻妩认识草原之夜的第16年。面前的人依然高大帅气,风度翩翩,诙谐幽默。
分别时忻妩依然浅浅而笑,那男人说果然是大院长大的娃,笑得如此坦荡阳光,一下就照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