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来到黄家，还是梁琴出来迎的他们进去。文婉把手上的盒子递过去，亲亲热热地挽着她进门：“呀，一段时间没见，阿姨越来越漂亮了，咱们走在接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姐妹呢。”

　　哪个女人不爱美，即便知道是哄着听的，但梁琴听了这直白的夸赞，脸上的笑意还是止都止不住：“还是你的嘴甜，甭管是不是真的，我听了就高兴，比那些不解风情的讨喜多了。”

　　文婉知道她说的是黄家这俩父子，只是男人大都一根筋，哪懂女人那么多求夸赞的小心思，别说特意哄着了，有时候不埋汰两句都是好的了。

　　梁琴几乎是看着文婉慢慢长大的，小时候的小丫头白嫩嫩，乖巧巧，就已经比自家淘气的小子讨喜了，现在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人还是这么个人，这嘴却是越来越甜了，几乎没被喜爱的小辈哄过的梁琴更是走哪都要带着文婉一起，完全把亲儿子忘在了一边。

　　“哎呀呀，婉婉现在可是自己半个女儿了呢。”心下暗忖，梁琴乐得不行。

　　这边一进门就被亲妈忽视，准老婆又被带走的黄粱只能该干嘛干嘛去。

　　在父亲书法门口站定，抬手敲门。

　　“进。”门内传来声音，黄粱才推门进去。

　　黄粱：“爸，你找我？”

　　黄平铮抬起头，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示意他先坐：“嗯。这次考试感觉怎么样？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黄粱不自觉地挺直脊背，对于这个父亲，小时候还不知事的时候他还会被他抱在怀里撒撒娇，但后来随着父亲的不断升迁，尤其是有两年离家工作不曾回来之后，面对官威愈盛的父亲，渐渐就变成了尊敬有余，亲近不足了。

　　毕竟是亲父子，也不说有多疏离，只是两年“父亲”这个角色的空缺，他们早已找不回原来的相处方式了，因而每次父亲一和自己说起正经事，他总不自觉地严阵以待。

　　“考试成绩我有信心不会太差。就我自己来说，我希望能留在本市发展，但我也清楚，若是硬要留下来，以后想要往上爬可能会更难。”

　　“嗯，”黄平铮认可道，“如果你想尽快取得成绩，我也建议你先出去多积累经验。”

　　对上儿子不意外的神情，他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据我所知，你和文婉有个叫蔡宁宁的同学吧，他老家是大坑山的？”

　　“是。”说到这，他想起之前蔡大山说的话，追问：“我们之前去过一趟，除了大坑山，那块地方都已经发展起来的，为什么村长说镇里考察过后就没下文了？政府不至于单独把大坑山剔除在外了吧。”

　　黄平铮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来：“你小时候我外调的两年就是去了大坑乡。那个时候有消息说，下放的政绩越突出，回来就能坐上更高的位置。所以两年时间内我就大刀阔斧在那边做了整顿，而我也却是取得了比较好的成绩，坐到了现在的位置上。”

　　“村长说的那个去视察过的领导就是您吗？后来为什么大坑山的路都没修起来？”黄粱听到这，觉得自己爹应该是有能力改变大坑山现状的，但为什么他都去过了，最后还是没了下文就让他很是不解。

　　黄平铮瞥了一眼这个还很稚嫩的孩子，继续道：“那个时候下放的不止我一个，人人都想有所成绩，而我的进度又太快，挤了某些人的道，让人给我使了绊子。那时候又恰好碰上深市改革，我的政绩也足够我调回来，坐到我现在的位置。但我要是选择继续留任改造大坑山，无论我把那边发展得有多好，最后也会被人摁死在那边。”

　　都说改革就是机遇，但每一次改革的背后，即便引向的是一个好的局面，可取得成功的过程必然会作出许多牺牲，更不要说空缺就那么几个，激烈竞争下可不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了。

　　看到黄粱面上若有所思的神情，黄平铮再次扔出一个炸弹：“我希望你能去大坑山帮我完成对蔡村长未完成的承诺，然后回来我帮你。”

　　顿了顿，还是向他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上阵父子兵，我想应该也没有人能比我更尽心地带你了。而你既然选择了我这条路，你也要看到这条路上的残酷，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为什么在这个位置上没再挪过窝。”

　　黄平铮不确定黄粱能不能明白他的心思，但过去对这个儿子，有过亲昵，也有过愧疚，也曾一度给他自由，让他按着自己的想法报考法学，毕业后做个律师。

　　但现在，是他给了他想法，是他自己要走到这条路上来，那他就不会再听之任之，给他那么多的宽容与自由去成长。

　　哪个男人没点枭雄梦，他已经失意太久了，都快忘了那种拼搏的感觉了，黄粱作为他的儿子，他希望他能比自己更加发光发热。对于黄粱选择走他这条路开始，某一程度上，黄平铮甚至还有点感性文婉对他的影响。

　　一场谈话没有进行得太久，黄粱也知道他爸不是跟他商量，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想缩短成功的过程，政绩和一个好的老师无疑是很有必要的；他也知道，从他放弃出国那时起，很多事情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晚饭也只是潦草地吃过就离开了，直到坐到车上，黄粱也一直在想他接下来要怎么做，怎么在大坑山作出成绩。

　　文婉从黄粱从他爸书房出来就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但鉴于还在黄家便没有多说什么，现在回到了自己车上，她才开口询问他爸跟他说了什么。

　　听到文婉关心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要是去了大坑乡工作，势必要和文婉两地分离了，因为她已经在这边开了公司，有了自己的实验室，甚至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地发展着，他不能，也没道理让文婉跟他一起走。

　　心底泛出缕缕不舍，他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拉过文婉的手揉捏，有点委屈地想要求安慰：“我爸让我先去大坑乡，也就是蔡宁宁老家那边做出点成绩。我们很快就要两地分居了。”

　　文婉一听还有些诧异，她一直都相信黄粱肯定会有一个好成绩，就像她一直认为的，以他的成绩哪怕不是留任深市，附近的城市也是有可能的，却没想过他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积累资历。

　　但她也明白，从自己任性地飞机场把人留下之后，一切轨迹都向着未知的方向进行着，事关黄粱的未来，她自私了一次，却不能自私两次。

　　不过没关系，现在只是短暂的分离，他们还有未来几十年的相伴呢，不对，她身上还有一些没解开的问题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什么时候就回去了。

　　想到这，文婉有些低落，但还是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地打趣他：“去呗，你爸也是为你好，何况咱俩还有很长的以后呢，难道你想做个‘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吗？我可不想做那个妖妃呢。”

　　一心二用开着车的黄粱没有注意到文婉的情绪变化，听到她说的，感受到她的体贴，心下很是受用，虽然还是有些舍不得这份温柔乡，却也不再提这个话题了，毕竟现在成绩都还没出来，担心这么早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两人回到家，洗漱过后一起躺在床上，文婉把从网上找的旅游攻略给黄粱看，在他看的间隙跟他说：“你已经考完了，我也要给自己放个假，咱们出去旅游吧。今天去你家我已经和你妈打过招呼了，明天再去一趟我家，然后咱们后天就可以启程了，你看行么？”

　　行，怎么不行，黄粱翻看着她搜集的攻略，叹息自己又被她领先了一步。又想到等成绩出来后，他们至少有一年的时间不能生活在一起，就觉得更应该好好把握这段空档期了。

　　他从中挑选出几个地点，一个个给出自己的想法：“这个岛介绍说是蜜月圣地，那这个岛留着咱们度蜜月的时候去；这个市郊可以得空的时候带爸妈们一起，空气好，适合修养；国外的话还是和朋友们一起，热闹，又或者等我们有孩子了可以带去，毕竟这个游乐园很有名；最后这个小镇，我觉得会比较适合咱们现在去，可以让我们慢下来，多看看风景拍拍照，到时候我也能多看看你的照片。”

　　文婉根据他说的一一对比过去，直接拍板下来：“行，就去雅典小镇，我先订机票，你看看我们要住哪里。”

　　然后打开买票APP，嘴里念念叨叨的：“现在28号了，姑且算是12月了吧，1月份出成绩，在此之前一周回来有必要，嗯……要待半个月吗？”

　　买好去的票，买回程票的时候文婉又犯难了。

　　“黄粱，咱们要在那边待多久啊。”纠结症患者直接把难题扔给了黄粱。

　　黄粱：“只要你不会老惦记着你的实验室，待多久，就呆到没意思了再买票回来呗。”

　　文婉一想，也是，先不说那边有没有吸引力留他们，就她现在以一个老板的身份，罢工太久也不太好的样子。而且也不是赶着春运了，飞机坐不了的话还可以换其他交通工具，不担心。

　　想通了，两人把手机一扔，相拥着钻进被窝。黄粱抱着人，心里却在吐槽：“又是坐怀不乱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