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华豪庭
江恕己捶了捶胳膊,瞥了一眼歪七扭八倒在被子上的人。
他太重了,光是扶他上楼进房间就耗费不少力气,想到他与明生勾肩搭背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憋着闷得慌。
重重坐在一边歇气,听到身后的人发出不舒服的声音,江恕己气呼呼地扭头瞪着他。
小麦色的皮肤因醉酒而发红,斧刻刀凿般刚硬的五官微微皱着,偶尔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双眼紧紧闭着,并不知道有人在瞪他。
当江恕己意识到这一点,猛地站起来,“懒得管你!”
重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瘫倒的人动了动,扯了被子盖在身上。
“呦,冻不死你,还知道自己盖被子!”江恕己手上拎了条湿毛巾,晃了两下后,啪嗒一下丢在武溪行脸上。
冰凉的触感瞬间冻得他了一个哆嗦,很快又归于平静。
十二月底的日子,这是想冷死他吗?
某人蹙眉,没有睁开眼睛。
江恕己坐了下来,拿起毛巾才发现原本的热毛巾现在已经凉透了。
他怕烫,水温本就不高,冷空气里晃荡一会儿,早已没有丝毫热气。
他只犹豫了一下,大圆眼一闪,就抓着毛巾团直接塞到武溪行的脖子处。
那里原本盖着厚被子,暖融融的,突然贴到冰冷的毛巾,武溪行手瞬间握紧,知道他是故意的,只能强忍着。
江恕己仔细盯着他的脸,好一会儿也没见他动。
“竟然没反应?果然皮厚。”
略施薄惩之后,江恕己找了个盆子,端来热水给他擦洗,总归没再冻着他。
“以后不许空腹喝酒了,但凡有几颗花生米垫肚子,也不至于醉成这样,还要我服侍你,你们不是感情好吗?下次就让他服侍你好了……”
江恕己伸手戳他的脸,一本正经地教训着,语气里带了几分怨怪。
向来都是武溪行照顾他,现在这样忙前忙后,他已经疲惫不堪,踹了鞋子,倒在旁边。
一室寂静,武溪行睁开眼睛,微皱着浓眉,凝眸遥望窗外的夜空。
冬天的夜晚没有蛙叫虫鸣,安静地能清晰听到身旁人绵长均匀的呼吸。
单纯天真的人啊,不知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兀自吧唧嘴巴。
武溪行听见声音,默默苦笑,偏头细细打量他的脸,闭着眼睛的他像沉睡的天使,毫无防备。
……
脑海思绪天马行空,武溪行觉得自己真的喝多了。
轻轻的一声苦笑,就这样默默看着他……
江恕己睡得不安,迷迷糊糊地掀了掀眼皮子,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他在干什么?
江恕己挠了挠头,总觉得眼前的一幕不可思议。
这可能就是个梦。
对,他一定还没醒。
江恕己觉得古怪,却又不感到讨厌,正当他意识逐渐聚拢,想要分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踢踢踏踏踩得很重,逃地震似的,从楼上飞奔下来,静谧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
武溪行被这声音惊回理智,立即闭上眼睛。
江恕己瞥了瞥门口,外面的声音已经远了,紧接着转头去查看武溪行,轻声叫唤,“小行行?”
许久都没有回应。
他倦极了,脑袋还未清明,也不顾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沉沉睡去。
这时候的武溪行已经完全没了醉意,脑子从没有如此清醒,屏着呼吸,手紧紧捏着被角,一动不动。
大概过了半小时,断断续续能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
武溪行蹙眉,这陆风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
……
陆风本人也没有办法,脑子里两个念头对抗着,都快被逼疯了。
上下楼跑了好几趟终于慢慢冷静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躺在裴沐起旁边。
很好,就是这样。
某人正准备舒口气,一低头,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陆风咬牙,眼睛危险地眯着。
等第二天裴沐起醒来,已经过了中午。
意识苏醒后,眼皮子却累得睁不开,浑身酸痛的感觉袭来,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喂?”她想叫陆风,一开口,嗓音好似老旧琴弦。
好累,裴沐起动弹不得,干脆闭上眼睛。
日正当中,阳光透过厚重的帘子,射入微弱白光。
恍惚间好像有人进来,碰了碰她的脸,被她推开后又恼人地来打扰她。
裴沐起呆呆地掀开眼皮看着陆风,好像不能聚焦,许久才露出一抹浅笑,眨了眨眼,又想合上。
“还没睡饱?”她都昏睡许久了,陆风蹙眉,有些担心。
裴沐起摇摇头,没说话,陆风伸手直接把人抱着坐起来。
“吃了再睡,嗯?”
裴沐起一副睡不醒的样子,陆风就想着法子叫她,终是又把她惹恼了。
“够了你!”
她都这么累了,他还想干什么。
裴沐起剜了他一眼,眼风凌厉凛冽。
“吃饭。”
裴沐起撇撇嘴,懒得理他,伸手想去拿手机看时间,发现自己竟然错过了裴远震的电话。
“叔叔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她小声惊呼,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早上八点十四分。”
“这么清楚?”
“哦,我接的,和叔聊了几句。”
某人说得云淡风轻,裴沐起却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如果她有力气的话。
“你们说什么了!他知道我们一起了?你怎么能随便接我电话呢,好烦啊……”
她现在不只身体痛,她脑子都痛了。
随便接电话?
陆风眸中的笑意微敛,解释道:“不想吵你睡觉。”
听出他语气不对劲,裴沐起丢开手机,扭头看着他。
“干什么?你还委屈了?”
她学他的样子去捏他的脸颊,细皮嫩肉的,保养得比她还好。
哼。
“我妈千叮咛万嘱咐说不可以,我向来循规蹈矩,尊敬长辈,为了你违抗母命,欺瞒叔叔,现在还被你欺负得这么惨,你都不关心我只顾自己发脾气,有没有良心……”
裴沐起靠着他,把他数落一顿。
“我有发脾气吗?”
这个小女人,倒打一耙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
不过她这么一通抱怨,倒是彻底打散了他心底的郁结,恣意笑着。
“你没直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见他心情好了,裴沐起也没停。
“说了这么多不渴吗?喝水。”
她的话没说完,杯子已经抵到嘴唇边,“算你还有点良心。”
热水下肚,整个人舒服许多,此时陆风又端了些吃食上来,耐着心为她服务。
“叔叔究竟说什么了?”她很自得地享受他的服务。
“李军和几桩命案,何西飞都交代了,只是关于他上面的人,还是三缄其口。”
“不肯说?他都这样了,还想维护谁?”
人赃并获,罪证确凿,光是目前的这些罪行,以后必是要牢底坐穿,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他有家人吗?”
“何西飞已经被抓,江小子的仇也报了,你还想做什么?”
裴沐起知道他不喜欢自己牵涉到这么危险的事,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乖乖吃东西,然后继续睡觉。
可能太累,她都没想到自己一直不下楼,江恕己或武溪行为什么不来看自己。
按理说以他们紧张她的程度,早上她没出现肯定会第一时间上来找她。
此时楼下的江恕己和武溪行,气氛已经尴尬到了极点。
就连陆风留.宿裴沐起房间,都没心思去管了。
他们两人想起昨晚的那个梦,可是谁也不敢开口问,又无比好奇对方的是否记得。
武溪行狠狠敲着自己的头,“昨天喝太多了。”
“呵呵,是有点多。”
他喝的是牛奶果汁,昨夜都好像醉得不轻。
“我喝醉没做什么失态的事吧?”
“没有,就是睡觉。”
“哦,睡觉啊?”
“难不成还有什么?”
江恕己盯着他,希望他先提出来,他也好顺势问问他什么意思。
“应该没什么吧?我不记得了。”
“……”
喝醉做的事,醒后一句不记得就可以了吗?
大圆眼冷冷一瞪。
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