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膝跪地唱征服——
接下来就是几天漫漫的训练时光。烈日下站军姿,齐步走,小雨中跑步,摆臂踢腿,简单的动作不停地重复做。
在这些个日子里,我不争气地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经常会去瞥队列里她的样子,那天晚上那么坚定的想法随着她闯入我的视野,竟然就这么不堪一击。
她就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的每个细胞。牛顿可真是爱情专家,万有引力形容爱情怎么就那么贴切!
好吧,如此赏心悦目的姑娘,看一看又不犯法,何况也没几天可看了不是吗?
如果我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棵树,那她一定就在这棵树旁;如果我是歪着头,像是无意间看向长廊,那她一定就在附近的红色柱子边;如果我是在凝望人群,假装看看芸芸众生,那她也一定是在人群之中游荡。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深圳夏季的酷暑烈日,转眼就开始乌云密布,倾盆大雨。
避雨长廊下的我们开始自由练习。
每当我适应了一种生活状态,然后被突然的事件打断,进而可以有不同经历和体验的时候,我都心情绝佳。人的记忆就像无头无尾模糊的片段,一件件发生的,能让人大概记住的事情才是记忆的断点,而不是每分每秒。不停发生的记忆断点有千种万种,可能是一次邂逅,一场旅行,一局博弈,也可能是一次逛街,一句对白,一场大雨。
而此时,我竟产生一种冥冥之中的安排让我们在这里一起躲雨的注定感,在以后的岁月中回忆起此处,也会有着不同的感受,而不是只有训练二字。
“哎哎,你快看那个人,double,打军体拳贼像耍猴儿。”
弱弱眉开眼笑地盯着前方不远处正在练习的一具行走的骨架,哦不,像极了一具行走的骨架的瘦子,转头向我低声打嗝道。
“你这团肥肉不一定比这具骨架打得更标准。”
我也对他低声笑道。
“呀哈?double!看不起谁呢?我可是灵活的胖砸!”
弱弱此时挑着眉毛,咧着下巴,一脸不服的样子跃然纸上。
“嘿!哈!海底捞月!double!猴子偷桃!”
他跳起来,开始在人群中搔首弄姿……
我看着这个一直在减肥,但从来没变过的二货发笑,忽然看到他身后的连长正在教那个姑娘军体拳的动作,砰砰砰的心跳顿时就让我变了个人。
“…嗯…这一式好像是这样……”
连长憨憨的样子看起来也有点紧张,犹豫不决的手在那个姑娘的身侧不知道该怎么放,似是此时无招胜有招的江湖高手。那个姑娘友好地笑着,站在一旁竟学出了舞蹈的姿势,柔美至极,引人浮想联翩。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我酸意泉涌,忍不住就要从七窍喷出醋来。
终于,躁动的荷尔蒙拉我站起来,推我走过去,逼我说出话:“这里我记得应该是这样。”
我摆出斟酌了很久的军体拳动作,尽量不让自己太紧张。
“哦对,我记起了,教官好像就是这样打的。”
墨涵对我笑起来,开始学着做。
连长挠挠头,憨憨地笑着:“对对,还是在队列里看得清楚,当时我离教官太近,反而看不全整体的动作呵呵呵……”
是啊,一瞬间我想到了好多,通常我们面临大多数的症结都源自离困扰太近,有时向后退几步便立刻清醒了许多,才发现原来解决问题的方法根本就在眼前。
“那接下来呢?”
墨涵摆好柔美的招式,转过头眨着大眼睛问我。
“哦,这样……”
我一招一式,仔仔细细地说给她听,做给她看,甚至还轻轻地压低了她的手臂,额……其实,身体的方向也需要调整,好想走到她的身后去扶正她的腰肢和肩膀。
突然!该死的哨子声响起,大家匆忙起身整装,跑到操场集合。我欲言又止,呆呆地看她对我笑了笑,丢下一句下次再学,便也集合了去。
刺眼的太阳拨开云雾,像没事人儿一样把自己挂在原来的位置。短短几分钟的相处,如同白日幻境,顿时消散。只有湿漉漉的地面和屋脊的水滴,被完整地保留,成为大雨泼过的唯一证据。
真想伸手就把太阳揪下来,团巴团巴丢进小黑屋关禁闭,以解我心头之恨!
雨后的空气湿润起来,视线也清晰得有些暧昧,树叶也像是加了滤镜,翠绿欲滴。酷暑烈日下的光线萦绕在她发际,把酒红色的头发映出光晕,充盈着我的心房,鲜活着我的血液。
不知不觉晚间的训练也结束了,放松下来的大家居然兴致满满,围坐成一个圆圈开始玩游戏,放在圆心的可乐瓶子转到谁,就意味着谁要表演个节目,大家玩得不亦乐乎,就像物质匮乏的八九十年代的人们那般苦中作乐,乐得那么开心。
我看到她坐在隔我四分之一周长的位置一直开心地笑,乖乖地配合着连队的友好,昏黄温暖的灯光映在她的侧脸,温馨蔓延,蔓延到我的心里,处处开花。
我想象着,如果转到我的话,我要表演个什么节目来给她留下一点与众不同的印象。
人群不断地传出阵阵喧闹声,转眼时间不早了,看得出来,正在兴头上的大家都不太想结束这场游戏。
可走了霉运的我从没被那只该死的空瓶子转到过,电影里说的聚精会神看着它,并在心里默默祈祷就会应验什么的全都是骗人的!无计可施又焦急难耐的我居然就真这么做了,果然爱情中的男女智商为零,即使在单方暧昧的边缘都已经无药可救了。
围在圈子里面比较活跃的几个人提议时间不早了,再出最后一个节目就散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么轻松欢快的气氛多么难得!如果能在这种场合下刷新一下她之前可能对我产生的一些印象就再好不过了。可本就普普通通的我凭什么压轴!一张张尽情大笑的脸仿佛又在嘲笑我了。
懊恼!又是懊恼!无尽的懊恼!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已经最糟糕,还能差到哪里去。毕竟,一张彩票不用看就知道不会中奖。
突然,一个高嗓门问起:“谁还没有上来过,让没转到过的上来吧,玩个好玩的!”
这句话就像救命稻草一样又燃起了我的希望,大家左右面面相觑,发现没被转到的好像没几个。
渴望被新主人挑走的宠物一样,我渴望着有谁能叫到我的名字,最好还是强拉硬拽地把我推到圆心中间,来表明并不是我自愿主动来表演的。
呵呵,真是可笑!我这是怎么了?
终于,身边的人也发现了默默无闻的我,平时在集体宿舍和大家还算聊得来,只是不爱凑热闹而已,也幸亏和那个活跃的队友关系不错。于是我真的中奖了,我顺水推舟,半推半就地来到了圆心,一瞬间还感慨,尝到了特色主义人际关系的甜头而庆幸不已。
好兄弟,以后万一我先当了领导,一定不会忘记这一瓶子之恩的。
此时此刻我心里紧张极了,想象描绘着她看我的样子,眼睛假装环顾四周,几个人嘈杂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每个人喊的话,我都只能听清他们话中的零星词语,其他部分的声音就被另一个人的词语覆盖了,我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完全没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最后,一张大脸趴在我面前,近距离使得他的声音最具有辨识度,游戏规则大概意思是四个女生站成一排,我单膝跪地,挨个给她们唱征服,还要摆什么br /ose。
渐渐地,我已经紧张得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了,仿佛世界就只剩下了我。谁说苍天无眼,他明明瞪着圆圆的萌萌的大眼睛看着我呢好不好。看来没白关小黑屋,晚上给可爱的太阳加个鸡腿儿。
四个女生站好后,我打开外衣的纽扣,把军装当作风衣,以平生最潇洒的姿势向后撩拨起来,然后单膝跪在第一个女生面前。
大家也都围了上来,簇拥在我和女生周围,各种手机各种拍,我抬头看上去全是乌黑乌黑的人头和刺眼的闪光灯。我瞄了一眼排排站的女生,她羞涩地站在了第三个位置,我轻轻地用手触在了第一个女生停在半空的手,低下头开始唱:“就这样被你征服……”
人群里开始有人说:“好了,一个人唱两句换下一个……巴拉巴拉……”
很快就到了她,我的头更低了,不敢看她,手机械性地伸在半空等着拉她的手,想到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哦不,应该是第三次拉女生的手就不禁感慨良多,竟是在游戏中隐藏的那一份真情实意。
紧张的我等了半天也没感觉到她的手,伴随着人群的转移我抬头一看,她居然跑到了很远的主席台旁边躲了起来。
脸上的红晕,上扬的嘴角,飘舞的红发,当然,这些我通通看不清,都是按常理猜的。
此刻相距这几十米的距离,我只能分辨出她躲在柱子后面偷偷地看过来,与我貌似对视的瞬间让我误以为眼神中带有一些暧昧,或者说,好感,朦朦胧胧,但又真真切切。
最终,她还是扭扭捏捏地被人群逮了过来,伴着夏日晚上凉爽的微风,在我低头的视线中出现了笔直的,长长的,穿着鲜艳迷彩军装的双腿,和一对小巧玲珑,并拢在一起,略显不安的一双小军鞋。
我深呼吸,极力压住狂跳的脉搏,尽量不让手会出现发抖的现象缓缓地伸向头顶。
夜晚的星空把周围涂的漆黑,主席台明亮的大灯又把我们打得好亮,恰似一个专属舞台,我在单膝跪地,好像伸手邀请我的心仪舞伴跳上一支浪漫的舞蹈。
然后,缓缓地,我感觉到了有一点指尖的触碰,像是长眠的动物在春天来临的时候,在洞穴门口用鼻息试探外面的世界一样,细腻而柔软,她的指尖搭在我的掌心,薄如蝉翼,透尽了无尽娇羞。
虽然两只手的重合面积不过指甲盖那么小,但我依然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仅有的温存,从没想过心目中的女神竟然离我这么近,还主动给我她的手。我一边唱着生硬的歌词一边看着她小巧的军鞋,想象就这样挽着她的手共舞一曲交际。
我想,此刻就算是让我去奔刀山,跳火海……虽然有点不敢,但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短暂的总是浪漫,漫长总会不安,美好的时光从来不等人,来不及细细品味这突然的幸福,它就已经匆匆而逝。
我极不情愿地挪步到最后一个女生面前,形式化地完成了游戏规则,心,却留在了刚才那个地方,手,留有余香。
不知道是走着跑着爬着还是跳着回到了宿舍,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之前我从没牵过女生的手,更别说谈什么恋爱,我发呆地看着我的手指,不停地回味羡慕着它们的幸福,好想活在回忆当中,活在那一安静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