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如期而至。

　　清晨醒来，安阳觉得神清气爽。

　　即使梦境里飘满了整个世界的公式数字，她依然觉得这一觉睡得很够本。

　　白天的工作与早起的心情有极大的联系，平日里繁杂的工作变得得心应手，就连她手底下战战兢兢的组员们都觉得阳光明媚如沐春风。

　　一晃眼下班时间到了。

　　安阳在办公室整理了一会历史遗留问题，才从从容容地驱车上相熟的拉面堂吃了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和清爽的小菜，和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唠了会儿家常。

　　深秋了，外面有点冷，安阳又哪都不想去，索性就把车开到璃湖公园，熄了火坐在车里听歌。

　　公园里多是穿行而过和跑步的人，行色匆匆或是一闪而过。

　　总听人用富人区指代这一片别墅群，带着艳羡或是酸溜溜的口气，其实安阳挺讨厌这种划分的。

　　物以稀为贵，这的房价都是被认同这地儿价值的人炒上去的，如果是她安阳，就算有那么多钱，也不会买这里的房子。

　　环境是很清幽，空气的确新鲜，但太不便捷。

　　安阳喜欢的不是繁华，而是方便，想要什么触手可及，才让人有安全感。

　　当然我这都是瞎操心，说不好人家别墅里面应有尽有，根本不需要和外界发生物质交换。

　　富人，穷人，我们一定要把双方放置在两个对立的阵营里吗？鼓吹消费，倡导及时行乐，宣传物质极大丰富，总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试图将风气带偏。

　　海量的信息从四面八方涌入每个人的小世界，天差地别的生活方式透过一面屏幕展现在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面前，正是因为披着陌生的外衣，所以一切都变得可控。

　　我可以成为我想成为的人。

　　虚拟网络成了许愿就能实现的阿拉丁神灯，只不过这一次我就是那个阿拉丁。

　　好吗？

　　当我们习惯了附在面容上的嘴脸，还能记起面具底下的真容吗？当我们安全地待在黑暗的角落，还会对自己的话语及观点负责吗？当我们被卷入了情绪的风暴，还有谁能制止得了事件的进一步升级吗？

　　不好吗？

　　只要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忧愁与烦恼总是如影随形，当我们无法将心事诉诸亲近之人时，总得找个发泄的渠道吧？当我们累了倦了，如果看到在世界上的各个地方都存在着一群同样为生活奔波和苦恼的人，是不是就会觉得温暖一点？

　　没办法，事情总是这样具有两面性，说到底还是看使用的人抱以何种心态了。

　　就像金钱，它能带来幸福和满足，也能带来堕落与罪恶。

　　客观存在是客观的，而基本属性却是主观赋予的。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大相径庭的选择与盘根错节的道路吧。

　　“啊，美丽的新世界，有这样的人在里头。”

　　这一点，柳老板早就看透了吧，要不然如何做到海纳百川笑迎八方来客？

　　真是不服不行。

　　安阳瞟了眼嵌在车上的表，九点多了，可以去了。

　　锁上车门，裹紧了大衣，安阳依然觉得瑟瑟冷风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把她好不容易积蓄的热量转瞬消耗殆尽。

　　冷，是安阳特别讨厌的一种感觉。

　　手脚僵硬，血液似乎要凝固，大脑冻得只剩一片空白，除了求暖产生不了任何其他有意义的思考。

　　和失去知觉有什么两样？只会更加煎熬罢了。

　　安阳一边忍受着天寒地冻，一边如约踏入了“而空”的大门。

　　刚营业，没有客人。

　　柳老板意料之内地站在了吧台边。

　　怕我再闯一次二楼？不是给我派发了通行证吗？是害怕我去盘问你吧。所以你果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咯。

　　就像你无论怎样怀疑一个人的作案嫌疑，没有确凿的证据，你就是无法将他绳之以法。

　　对于一个刻意向你隐瞒真相的人，她有一百种方法搪塞你。

　　“安姐姐，来了~”

　　黑子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礼。

　　“嗯。”

　　柳老板转过头来，笑脸相迎。

　　“老地方？”

　　“有劳柳老板。”

　　“黑子。”

　　“好的，柳姐。”

　　善于揣摩的员工就是这样，老板一举手一抬足就知道要干什么，不用多费口舌，再加上安阳的规律太顽固简单了，柳老板多说一句都显得浪费口舌。

　　入座，上酒。

　　黑子识相地招呼所有正打扫收拾的人远离。

　　“现在新媒体很有发展前景，你确定你想从事实业？”

　　安阳不是没考虑过与网络相关的工作，也不是因为观念老旧或是有什么偏见，而是单纯地倾向于把它摆在次要选择的位置上。

　　“你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安阳抬眼看到柳芸笑嘻嘻的样子。

　　“柳老板说笑，我也是一介凡夫俗子好吧。”

　　“嗯，太过坚定反而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对于前路，我没有明晰的想法，眼前一片迷雾。”

　　“所以你并没有什么非追求不可的东西？”

　　安阳呷了一口酒，沉思了一小会儿。

　　“说实话，没有。”

　　在别人看来安阳是坚定不移的，只有面对柳芸的她是犹豫不决的。

　　我是被信任的吧？

　　柳芸觉得很欣慰，当一切或明或暗的付出得到感情上的回报的时候，谁都会高兴吧。

　　“谁都是赶鸭子上架，走着走着才把路给走出来，回过头一看，才发现这并不是之前自己想要走的。我还蛮羡慕那些从小就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人的人，不管最后达没达成期许，他们总是少数而幸运的。”

　　“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有福了。”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指不定哪天就灵光一闪豁然开朗。”

　　“哈哈，柳老板说话什么时候变这么押韵啦？”

　　“跟你们这些妙人儿相处久了，不得近朱者赤把自己也打造得有趣一点吗？”

　　“溜须拍马温柔一刀，柳老板实在高！”

　　“再这么唠下去，题都要跑到爪哇国去了，好了，说正事。”

　　柳老板就是这么收放自如。

　　“我还是选实业吧。”

　　“也好，你先试试，不喜欢再换。”

　　“可以这么任性？”

　　“你不是想挑个可以长久从事的职业吗？别人说的终归是隔靴搔痒，趁早亲自体验，再做选择也不迟。”

　　“有道理。”

　　“我有个朋友，在ROP手机公司负责，正好他那缺一个品牌主管，有兴趣你可以去看看。”

　　“ROP手机？大公司啊。”

　　“嗯，这几年搭上顺风车，做大做强了。”

　　“品牌主管？”

　　“你不用管这些唬人的头衔，大多职业触类旁通，只是穿上不同的衣服罢了。”

　　“你朋友，多大来头？”

　　“这个不能说，但他肯定能左右人事，不过我想凭你的能力，应该用不着别人的特殊照顾。”

　　“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一旦你入职了，他不会对你额外关照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