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昂，咱俩谈谈。”

　　陆子昂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嗯，老婆，你说。”

　　“咱俩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对方是什么性格家里是什么情况，咱俩都心知肚明，合不合适组建家庭，你我心里应该也有个数。是要继续，还是结束，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知道，我年纪也不小了，不上不下地耗着，不踏实。”

　　看着曲澜郑重其事的样子，陆子昂才恍然大悟，合着在安阳那并不是散心，原来是去取经，这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可以顾左右而言其他来敷衍的曲澜了，而是不吐出真相就无法让他活着离开的大魔头。

　　天，还以为麻烦没了，原来是麻烦更大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砸点实际的是跨不过这个坎了。

　　人从来不是能理性选择的动物，不管之前利弊分析得多么头头是道，一旦真遇上做决定的时候，往往靠的总是大脑中那一瞬间的电火花。

　　陆子昂正襟危坐。

　　看着难得认真起来的陆子昂，曲澜突然有点心慌。

　　我是不是把他逼得太紧了，万一他狗急跳墙怎么办？曲澜啊曲澜，还想学着安阳强硬的样子，也不看看自己本来的样子，那是能随便学来的吗？谁信誓旦旦地说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接受的？怎么现在就怂了？对啊，话都说了，收也收不回了，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吧，曲澜。

　　“我这次回去，仔细想了一下咱俩的问题，耽误你太久了，是我不对。”

　　如果不是攥紧了被单，曲澜觉得自己可能要昏死过去。

　　“我是这么想的。”

　　陆子昂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字句。

　　曲澜心想，完了，这下真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等来年开春之后，天暖和了，咱俩就去看房子吧，等秋天，咱就结婚。”

　　瓦特？曲澜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我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巩固好心墙，却听到了一个连想都不敢想的答案时，往往无法接受。就像被抛弃被虐待的小狗，战战兢兢地看着拿着食物靠近它的人类却不敢上前。

　　惯性不只存在于客观的物理世界，还存在于你我的大脑中。

　　“澜澜，澜澜？你在听我说话吗？”

　　陆子昂一声声的召唤，让曲澜回了魂。

　　“听着呢。”

　　“澜澜，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首付……”

　　“我知道，有多少钱就买多大的，就算小一点也不要紧啊，只要咱俩同心同力，多大小都是个家啊。”

　　不管之前是因为什么心理才许下的承诺，但这一刻，陆子昂是感动的，甚至有排除万难去实现承诺的冲动。

　　“咚咚咚！”

　　“咚咚咚！”

　　越来越响的敲门声，打破了两人好不容易营造出的甜蜜气氛。

　　房租都交了，同事朋友没拜访过，整个城市也没有亲戚，这个时间过来，会是谁呢？陆子昂和曲澜面面相觑。

　　“谁？！”

　　“我！”

　　这大概是最烦的应门方式，谁不知道你是你啊？但谁知道你是谁啊？

　　陆子昂略带不爽地走过去，因为没有猫眼，所以径直开了门。

　　门开的一刹那，曲澜意识到自己这些天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阻止陆子昂开门。

　　“姐夫好！姐也在呢。好香，还有饭吗？”

　　曲泽涛撞进门来，直奔厨房。

　　对这个小舅子，虽然是微信好友，但因为接触得不多，陆子昂除了觉得他体型魁梧、性格莽撞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印象，倒是曲澜，很少提起她弟弟，偶尔泄露一两句，也是极尽厌恶之词。

　　“你怎么知道这？”

　　曲澜抱着肩膀，站在厨房门口冷冰冰地问道。

　　“妈告诉我的啊。”

　　还没来得及放进冰箱的藕夹被拌到米饭里，曲泽涛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饭，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你来干什么？”

　　“看你们啊，喏，礼物。”

　　曲澜顺着沾有米粒的筷尖指向的位置看去，门口的地上放了个塑料袋。因为开门的瞬间太过于震惊，以至于没看到曲泽涛手里还拎着东西。

　　陆子昂打开塑料袋，拿出一小罐腌辣椒来。

　　“妈让我捎给你的。”

　　“得了吧，上面标签都没撕，说吧，你到底来干什么？”

　　一大碗饭都被造没了，陆子昂有点心疼藕夹，本来还想留着晚上吃的，这下好了，彻底泡汤了。

　　三嚼两嚼咽到肚里，曲泽涛龇牙咧嘴地说道：“姐，好歹我也是你亲弟弟，看到亲人不开心吗？”

　　“开心，你来干什么？”曲澜面无表情地回道。

　　“姐夫，你看看我姐，她脾气这么不好吗？真是佩服你，这也能受得了。”

　　陆子昂识趣地没有接茬。

　　“费什么话，问你过来干什么，有话快说！”

　　“没意思。”

　　曲泽涛把嘴一擦，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在家闲着也无聊，我上这来打工，挣点零花钱。”

　　“吼，活祖宗，合着您还能屈尊给别人干活？”

　　“姐，你别门缝里看人，把我看扁了，你当我白长了这身力气？”

　　“哼，躺家里啃老不好吗？你有学历吗？有经验吗？没有你去搬砖啊？”

　　“姐，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别士三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靠谱，姐夫，我就想说这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这么久没见，姐你能不能对你亲弟有点信心？”

　　“哼，信心能当饭吃？在家闯祸了吧？被逐出家门了吧？”

　　“没有，没有，真没有。”

　　越是这么说，曲澜越觉得这小子肯定犯了什么事，要不然放着好端端的现成饭不吃，出来吃苦力？反正她是不相信。

　　不说最好，我还不想管呢。曲澜暗自思忖。

　　“姐，姐夫，你们放心，我不是过来找你们要钱的，我有一哥们，干管材的，他让我帮他一起跑跑客户，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放心哈，我这次出来没带什么钱，但你们放心，绝对不找你们借钱，我哥们能给我匀匀，等下个月开工资了就好了，放心吧。”

　　这小子，明摆着打着“不要钱”的幌子要钱嘛，我不意思一下未免也显得太抠了。陆子昂一边琢磨着一边掏出手机。

　　“老弟，初来乍到又寄人篱下，什么地方都要用钱，姐夫的一点小意思，别嫌弃。”

　　“叮咚！”曲泽涛的微信铃响。

　　“别啊，姐夫，这我真不能收。”

　　“收下吧，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客气了。有什么想吃的，自己买着吃，有什么要打点的，也可以应个急。钱不多，一点心意。”

　　“姐夫，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不收了。好了，姐，姐夫，我看你俩也挺恩爱的，得了，我也不杵着当电灯泡了，那我走了，随时联系，啊，不用送了，姐夫，姐，回见啦！”

　　“好，你好生照顾自己啊，有事找我。”

　　“得嘞，姐夫，不用送了，我自己关门。”

　　“砰！”门关了。

　　陆子昂一回头，就看到曲澜气鼓鼓的脸。

　　“转了多少？”

　　“三千。”

　　“三千？咱俩一个月省吃俭用才能攒三千，你当你是大款呢？”

　　“你弟不刚来嘛，吃穿用度哪都得用钱，能帮就帮点吧。”

　　“好，他是我弟，那我让你给钱了吗？我没让你给啊，你倒好，自己挣够了面子，就不管我了呗？”

　　“澜澜，我知道你和你弟不对付，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这人都大了，还记那么多干吗？再说了，你就这一个亲弟弟，毕竟血浓于水啊。”

　　“行，什么理都让你占去了，我是恶人，好吧！”

　　这也是陆子昂觉得曲澜麻烦的一个方面——记仇。

　　陈年往事，开心的留下了，不开心的就忘了呗，干嘛老跟自己过不去？

　　但安抚工作，为了家庭的和谐，还是要做的。

　　“澜澜，我跟你说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