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曲泽涛
曲澜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坐在床上,嘟着嘴生着闷气,不搭理陆子昂。
陆子昂磨蹭着坐到床边,贴着曲澜说道:“小时候幼儿园放假的时候,我住在乡下的奶奶家,那时候我长得小,又是城里人,老被四邻八舍同龄的小伙伴们嘲笑,他们都不爱跟我玩,每次大伙一起玩得风生水起,我就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
我记得有一年夏天,大家一块去池塘玩,因为我不会游泳,就坐在岸上看他们在水里扑腾。
然后天空飞过好大一群鸟,我正专心致志地抬头看鸟呢,突然感觉有个人从后面推了我一下,我没坐稳,向前一扑,滚到池塘里了。
我下去的一瞬间,才发现池塘里除了我谁都没有,他们都站在岸上看我笑话呢。
我现在想起来还能清晰地记得那个感觉,窒息到翻白眼的感觉,我以为我要死了,不停地喊救命,但他们除了站在岸上笑,什么都不做。”
曲澜神色紧张了起来。“那后来呢?”
“当然是活下来了啊,不然坐你面前的是谁?鬼~魂~吗?”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然呢,我这不生龙活虎的吗?虽然现在看到池塘小腿肚转筋,心里还有点打怵。”
小小的人,挣扎在生死边缘,孤立无援。曲澜观看着想象的画面,泛起一阵心酸。
“他们救你了?”
“没,我自己爬上去的,等我喘活过来的时候,他们早跑了。我躺在草地上,两世为人,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一口一口呼吸着的空气是多么的重要,它就是活着。”
多少人性的恶,躲藏在稚嫩的躯体里,借着不成熟之名,在洞穴里静静地蛰伏着,悄悄等待着猎物的到来,然后猝不及防地咬人一口,残留着鲜血的獠牙滴滴答答,童真的面具下隐藏着的,是一副被亲情蒙蔽了双眼的狠毒。
“谁推的你?”
“不知道。”
“你没告诉你爸妈?”
“说了又怎样?找到罪魁祸首又怎样?他们人多又抱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报复我下更黑的手,再来一次能不能幸运地死里逃生就没有准了。”
“你就这么忍了?”
愤怒像一条盘曲而上的蛇,吐着腥臭的信子,将曲澜越缠越紧。
“你说奇怪不奇怪,从那之后,他们对我的态度完全变了,玩什么都带上我一个,有好东西吃也会给我分享。”
“哼,怕你告状吧,这可是蓄意谋杀。”
“没那么夸张,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们都成了我的好哥们,虽然基本不联系,但要是出了事,谁喊谁到。”
“那也不能原谅。”
“没说要原谅,只是绝口不提罢了。”
“你以前从没跟我说过。”
“这些陈谷子烂麻子的事,说起来也没意思。我想说的是,小时候的所作所为不能说明长大以后的品性,就像一个家庭里的两个小孩,相互争夺父母的宠爱,那都正常,但长大了还不是得相互依靠。做姐姐的,就别和自家弟弟置气了。”
“合着是我小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挺羡慕有亲兄弟姐妹的家庭,和爸妈不能说的话可以找他们说啊,以后父母不在了,还有个照应。”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你看看他现在的德行,来了赖着不走,拿到钱跑得比兔子都快,口里说着不要,最后还不是过来骗钱的?”
“怎么能说是骗呢?”
“那你说是什么?”
“顶多算是拿。”
“哼,有什么差别。”
“差别大了,一个是家庭内部矛盾,另一个可是民事纠纷,往严重了去,说不好还能上升到刑事纠纷。你该不会想把亲爱的弟弟送上法庭吧?”
“好你个陆子昂,还会说风凉话了。吵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能说?”
“还不是让着你嘛,大男人,能屈能伸。”
“滚!”
“老婆,你看看,你亲爱的弟弟把我的晚餐都给吃了,你是不是应该看在我帮你解决纠纷的面子上,再做点什么啊?”
看着躺在大腿上无下限地撒娇的陆子昂,曲澜“噗嗤”一下乐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想吃什么。”
“我就知道老婆你最最好了,等我仔细地想想。”
“停!别给我灌迷魂汤,最多做俩菜。”
“组织放心,绝对只有两个!”
……
纵使对方有千不对万不是,生活中也不乏细微的闪光点。正是这种偶然闪烁的光点,让人舍不得放下,忍不住流连。
说到底,我们都是孤独的个体,做着与理想型春风一度或者携手终身的美梦,幻想着集万千宠爱和好运于一身,梦醒了,要面对的依然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糟糠”伴侣,心里难免会涌现出淡淡的失落与惆怅。
可是话说回来,谁又能完全符合谁的期待呢?谁知道是不是日复一日的琐屑把原本心目中的“男神”、“女神”拉下神坛呢?
陆子昂说得没错,但曲澜的心里放不下积怨已久的芥蒂。
这小子,上哪打工不好,偏偏跑到邺城,还不是想赖上我?就他这脑子,肯定想不出这主意,背后怕是有人在怂恿吧。
哼!不管是谁,我谢谢你!
幸好陆子昂没有多想,谁也不愿意自家一摊子烂事太快被对方发现,尤其在着结婚近在咫尺的紧要关头,曲澜暗暗松了一口气。
曲泽涛啊曲泽涛,你可千万别给我惹祸啊。曲澜虔诚地向圣母玛利亚祈祷着。
“涛哥,得手了?”
曲泽涛的头刚一探出单元门,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男子就迎了上去。
“呸!抠搜的。”
“多少?”
曲泽涛不耐烦地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千?”
“呸!浪费我口舌。”
“涛哥,钱多钱少它都是钱啊,多少能玩几天。”
“快,拿烟来,烦!点上,点上!”
“好嘞,那咱还去那?”
“走,走,走,呸!我还以为混多好呢,呸!”
“消消气,出租车,出租车!走,涛哥,上车!”
蓝灯的士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的烟灰。